【094】汗血寶馬

“孃親,你先答應我,不能生氣。”

“你說實話,孃親就不生氣。”

雖然雲沫主張小孩子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必萬事都告訴大人,但是,小豆丁明顯一副做了不該做的事,心虛的模樣,她就必須過問了。

“孃親,你給我的錢不夠,但是,我又想幫叔叔,姑姑,所以,所以我和銀子去了賭坊?”雲曉童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去萬利賭坊的事情告訴雲沫。

雲沫挑眼,“贏錢了?”

自家乖兒子有天眼,能看穿古黃玉中藏空間,不贏纔怪。

“嗯。”雲曉童老實點頭,“孃親,我就進去了一小會兒,賺夠了叔叔,姑姑要的錢就出來了。”

“唔唔。”

銀子蹦躂了兩下,也擡頭將雲沫望着。

主人孃親,主人沒有騙你。

雲沫聽後,沒有生氣,伸手摸了摸雲曉童的頭,“童童,你想幫叔叔,姑姑沒有錯,但是賭坊不是小孩子該進去的,記住了,沒有孃親的陪同,不能再去這種地方。”

賭場這種地方,人龍混雜,小豆丁因爲學了雲夜的飄雪飛花式,又有銀子傍身,纔敢闖進去,若是換了平常的孩子,貿然進去,極可能會出事,就算小豆丁比一般的孩子聰明些,但是再聰明,也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心智未成熟,若是被人發現他有天眼,豈不危險。

雲曉童知道雲沫是關心自己,趕緊點頭,“孃親,你說的,兒子都記住了。”

雲沫滿意的點頭,教育了雲曉童後,將視線挪到無忌,無念的身上。

“童童說,你們賣身葬父?”雲沫定睛盯着二人,眸光探究。

雖然無忌,無念刻意穿了普通農戶的粗布麻衣,但是還是掩蓋不了他們骨子裡透出的凌厲氣息。

無念看了雲沫一眼,點頭道:“是的,夫人,是小公子買了我們。”

雲沫笑了笑,“你們今日來,是想跟着童童。”

“是。”無念簡要道。

發生了擄劫之事,雲沫再不放心將雲曉童獨自留在縣學,確有打算買個奴僕,添匹馬騎,每日接送雲曉童,但是,想要跟着她就必須衷心,這是她用人的第一原則。

“夙月姑娘,可否借用一下你手中的劍?”雲沫問了無念兩句,沒再看她,轉眸盯着夙月手指的長劍。

雲夜眸子閃了閃,不知道雲沫借劍做什麼。

荀澈側臉,遞了個眼神給夙月,示意她將劍給雲沫。

夙月點了點頭,走上前,面無表情的看了雲沫一眼,將劍遞到她手中。

“多謝。”雲沫簡單道謝,重新將視線挪到無忌跟無念的身上。

隨着一聲劍鳴,她拔劍而出,帶着寒氣的劍刃迅速刺向無忌的臉,動作之快,根本令人反應不及。

無忌驚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雲沫會突然拔劍刺來,但是,他身爲攝政王府的六煞,臨危不亂的本事還是有的,僅驚了一秒,很快就恢復鎮定,眼見寒冰般的利刃刺向自己眉心,他本能的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鞋底擦過地面,身子卻向後退了一尺。

無念在一旁看着,沒有驚叫,臉上的表情幾乎沒變。

雲沫見無忌定定的看着寒劍刺去,再臨危不亂的避開,收了劍,冷聲道:“你們根本不是農戶,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何要跟着童童?有什麼目的?”

普通老百姓根本沒有眼前這對兄妹的膽量及應變能力,還有就是,秭歸縣有錢人多了去,有不少人家都會使下人,這兄妹倆賣身葬父卻盯緊了童童,實在讓人懷疑。

等雲沫收了劍,無忌,無念才知道他們露出馬腳了。

兩人盯着雲沫,同時感嘆:好敏銳,好犀利的眼神,難怪能得王高看。

知道雲沫在等着自己回答,無忌想了想,道:“夫人,我們確實不是普通農戶,賣身葬父也是假的,但是請相信,我們絕對不會傷害小公子。”

“對不起,小公子,我們昨天騙了你。”無忌與雲沫說完,又向雲曉童道歉。

雲曉童第一次做好事,卻被人騙了,心裡有些難受,他皺眉將無忌,無念倆盯着,心裡糾結,到底要不要原諒他們倆。

無念見雲曉童皺着眉頭,知道他心裡難過。

小傢伙這麼相信他們,他們卻騙他,確實不應該,“小公子,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實在……”她不着痕跡的瞥了雲夜一眼,實在有難言之隱。

見無忌,無念一臉真誠的向自己道歉,雲曉童糾結了一下,揚眉道:“好吧,我原諒你們,但是,姑姑,叔叔,你們不能再騙我了,孃親說,騙人是小狗。”

無忌聽了雲曉童那句,騙人是小狗,心裡哭笑不得。

“咳。”他尷尬的咳了一聲,“若叔叔再騙你,就讓叔叔變成小狗。”

無忌說完,微微笑了笑,其實,他是打從心底喜歡雲曉童的。

王這麼看重小公子,說不定,將來某天,小公子會變成小主子,從現在開始,他就該好好巴結巴結了,哪還敢欺騙……除非,他想找死。

雲沫收劍,還了夙月。

見小豆丁在跟無忌說話,她沒有做聲,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不過,她將無忌配合小豆丁的語氣,說自己再騙人變小狗時,眼神裡流露出來的笑容盡收了眼中。

前世的生意場上,她遇人無數,對人臉上的笑容自然極爲了解,什麼樣的笑是發自內心的,什麼樣的笑是皮笑心不笑,她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方纔,無忌對小豆丁笑時,笑容裡透着真誠,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小豆丁。

雖然這兩人有不能告訴她的秘密,但是誰能沒有一點秘密呢,她要的是對她衷心,有能力保護小豆丁,這兩點纔是最重要的,從方纔看,眼前這男子應該懂武功,留下他,每日接送小豆丁,應該沒問題。

雲沫琢磨了一番,才望着無忌,無念二人,道:“我對你們的秘密,不感興趣,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想要跟着我們母子倆,就必須衷心,這是我用人的第一原則,這點,你們可做得到。”

“夫人,無念沒有問題。”無念淡淡道。

“我自然也沒有問題。”無忌笑盯着雲沫,自報家門,“我叫無忌。”

“夫人,有我在小公子身邊,你大可放心,絕不會讓小公子少一根毫髮。”

不是他吹牛,他們六煞無論在朝堂上,還是江湖上,都是鼎鼎大名的,否則,王也不會如此器重他們。

“嗯。”雲沫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幾人說話時,雲夜不聲不響,站在一旁凝眸沉思,只見他神色深沉,凝重,好像有些痛苦,糾結。

“無忌,無念……”他沉凝了片刻,突然鬼死神差輕喚起無忌跟無念的名字。

他怎麼覺得,這兩個名字好……熟悉。

雲沫聽雲夜喚無忌,無念,扭頭望向他,“雲夜,你怎麼了。”

憑雲夜冷漠的性子,怎麼會突然關注兩個陌生人?

視線落在雲夜臉上的熊骨面具上,透過面具,雲沫瞧見他眸色深沉,神態糾結,“雲夜,你沒事吧。”

無念,無忌聽到雲夜喚自己的名字,兩人同時一喜,目光齊齊看向雲夜。

“我是無念。”

“我是無忌。”

兩人瞪大眼睛,一臉期待的將雲夜盯着,都想問:王,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我沒事。”小片刻後,雲夜舒緩了一下神經,看向雲沫,“方纔,頭疼了一下。”

“還疼嗎?”雲沫急道,說話時,一隻手不由自主的探上了雲夜的頭。

心想,是不是當初摔下獵坑,留下的後遺症。

雲夜愣盯着雲沫,雖然隔着面具,但是他好像也能感覺到雲沫手心的溫度,不禁覺得心跳有些加速,感到雲沫發自內心裡的關心,他脣角勾了勾,心情愉悅,方纔難受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

“不必緊張,已經不疼了。”

他回答完雲沫,凝着眉頭淡瞥了無忌跟無念,方纔,在聽到這二人名字的時候,他腦中乍閃過一些熟悉的信息,可是速度太快,他沒能抓到什麼。

“哈哈,沒事就好。”

雲沫見雲夜並沒有什麼事,這才鬆了一口氣,略有些尷尬的收回手。

她竟然當着這麼多的人的面,用手觸碰雲夜的頭。

荀澈盯着雲沫的舉動,見她對雲夜如此緊張,生怕他有什麼事情,覺得心裡有些酸澀,酸澀之後,心猛刺痛了一下。

“咳咳。”

他對她的所有幫助,終究抵不上天天陪伴在她的身邊。

“公子。”夙月聽到荀澈咳嗽,心裡緊張,眼神擔憂的將他盯着,見他斂着眸子,神色有些暗淡。

見荀澈如此樣,她的心猛痛了一下,猶如萬蟻啃噬。

“夙月,我沒事,不必擔心。”荀澈盯着夙月凝重的表情,輕輕擺了擺手,“估計是昨夜沒休息好。”

荀澈溫玉般的聲音散開,傳入雲沫耳中。

雲沫聽到他的咳聲,這纔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

“阿澈,你還好嗎?”她的視線緊鎖在荀澈的臉上,只見荀澈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此刻更像皚皚白雪一樣慘白,整個人虛弱得彷彿手一碰,就會破碎一樣。

夙月盯着雲沫,眼神裡帶着不滿。

“雲姑娘,我家公子好不好,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想到雲沫如此緊張雲夜,而忽視了荀澈,她心裡的怒火就節節高升,“我家公子聽說雲小公子被人擄走了,根本不顧自己的身子,連夜出來找人,我家公子待你,可謂是情深意重,希望雲姑娘不要忽視我家公子。”

雲沫靜靜的聽夙月將話說完,感覺到她對自己極爲不滿,也沒有介意。

雖然她在男女之事上,神經比較大條,但是,同身爲女人,夙月對荀澈的與衆不同,她還是有所察覺的。

“阿澈,你身子不好,就趕緊回去休息。”

荀澈是因爲幫忙找童童,才累了身子,夙月見荀澈咳得臉色蒼白,對她有所抱怨,也在情理之中,確是她忽視荀澈了,昨夜,因爲小豆丁被擄走,她心急如焚,沒顧得上這麼多。

“夙月,趕緊送你家公子回去吧。”她沒在乎夙月的態度,淡淡道,“你家公子待我情深意重,我自然知道,也會一輩子放在心上。”

夙月盯着雲沫,聽她口吻依舊溫和,並沒有介意自己的態度。

“雲姑娘,抱歉。”她覺得自己剛纔有些衝動了,收斂了不悅的情緒,有些尷尬的向雲沫道歉。

“公子身子不好,我太緊張了,所以……”

“我知道。”雲沫見她欲解釋,微微一笑,“我沒怪你,快送你家公子回去吧。”

瞧情況,估計這妞暗戀了荀澈多年,也着實不易。

“嗯。”見雲沫對自己笑,夙月也勾了勾脣角。

是公子自己要出來幫忙找人,她怪人家雲姑娘做什麼,雲小公子被擄,雲姑娘一定心急如焚,自然顧不上自家公子,想想,夙月覺得自己剛纔的火,發得真沒道理。

熬了半宿,荀澈身子確實有些不適,見雲曉童沒事,他也放心了,便與雲沫打了招呼,讓夙月跟荀書送他回府。

“咳咳,夙月……”馬車裡,荀澈虛咳了兩聲,將夙月望着。

夙月將他望着,垂着眼瞼道,“公子,我錯了,我不該衝雲姑娘發火。”

荀澈本來想責備她兩句,瞧她垂着眼瞼,一副我知道錯了的模樣,又有些不忍心了。

“知道就好,沫兒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我的人對她無禮。”

“嗯。”夙月將頭揚起,長卷的睫毛輕輕動了動,“今天是我太沖動了,以後不會了。” wWW .тtκan .¢O

荀澈知道夙月對他的心思,也知道她爲什麼發火,他盯了她幾秒,淡淡道:“夙月,我與雲兒的事,我自己處理,往後,你不必爲我操心。”

明知道夙月對自己的心思,倘若還要她幫忙撮合自己與沫兒,如此,對她太殘忍了。

夙月跟了他這麼多年,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但是卻有兄妹之情,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公子,你喜歡雲姑娘,就應該向她說明。”荀澈的話,夙月沒聽進去,她咬了咬脣,繼續將荀澈盯着。

馬車噠噠噠的行在街上,荀澈的心隨着馬蹄聲一下一下的跳動。

他的雙手搭在骨瘦的膝蓋上,摸着毫無知覺的雙腿,心也一下一下的沉到了谷底。

“夙月,我何嘗不想向她表明我的心跡,只是……表明了心跡又如何,我能給她什麼。”他雙腿殘疾,註定這一生無法與心愛之人並肩齊飛。

荀澈說完,輕輕閉了雙眼,抿着玉刻般的薄脣,不願再多說什麼。

夙月的目光停留在他白如皚雪的臉上,心也跟着他痛,若是有可能,她多想成爲他的雙腿,替他行走。

縣學這邊,因爲發生了擄劫之事,許多學生都受到了驚嚇,尤其是跟雲曉童同寢室的那些學生,爲了安撫學生情緒,就給放了一天假。

雲沫更有意讓雲曉童回家住,便與衛東陽打了招呼,然後去學舍將他的東西收拾好,這才帶着無忌,無念一起離開了縣學。

“孃親,我以後都回家住嗎?”

雲曉童盯着無忌扛在肩上的小被褥,興奮得拉住雲沫的袖子。

可憐無忌扛着雲曉童的小被褥,獨自一人走在最後。

哎,他真是命苦,想他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王府六煞之一:無忌公子,活生生變成了挑夫。

“嗯。”雲沫牽起他的小手,微笑着點頭,“孃親現在去買一匹馬,以後上學,就讓無忌叔叔接送你。”

雲曉童聽說每日都可以回家住,頓時高興得咧開了嘴角。

“唔唔,嗷唔唔。”銀子也在他的腳邊蹦躂了幾下,搖晃着長長的狐狸尾巴,比雲曉童還要興奮。

嗷唔唔,以後,它不用每天吃縣學難吃得飯食了,主人孃親真是太善解它們狐狸的心思了,嗷唔唔。

一行人離開縣學,往販馬的馬場走去。

一路上,無念的視線時不時的瞟向雲夜,只是,一路上,雲夜都冷着一張臉,除了看雲沫母子倆,誰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無念瞟了幾次,見雲夜始終冷着一張臉,心裡有些失落。

王真的將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了,甚至,連他們六煞都不記得了。

雖然秭歸縣只是燕國邊境上,一個小小的縣城,但是馬場這邊,卻有多家販馬的,各種各樣的品種的馬都有,只要你出得起錢。

“老闆,你這馬咋流血汗呀?”

“可別是匹瘟馬喲?”

雲沫剛走進馬場,就被裡面傳來的議論聲吸引了。

流血汗的馬,不就是汗血寶馬嗎?難道這馬場裡有汗血寶馬?

雲沫對汗血寶馬有一定的瞭解,知道這種馬產子西域,是寶馬中的極品,可日行千里,極爲罕見。

“走,咱們過去瞧瞧。”想到此處可能有汗血寶馬,雲沫心裡有些小激動,趕緊叫了雲夜,雲曉童,無忌,無念過去瞧瞧。

幾人循聲尋找,朝馬場裡面走了一段,突然見前方一羣人圍着一匹躺在地上的棗紅馬指指點點,眼神嫌棄。

“這馬站都站不起來,一定是瘟馬。”

“老闆,你心太黑了,竟然將瘟馬放在馬場裡賣。”

販馬的老闆聽到衆人的議論聲,急得額頭冒汗,“諸位,這馬沒有生病,不是啥瘟馬。”

“去呢,誰相信,這馬站都站不起來,還說不是瘟馬。”

“老闆,你就別騙人了,大夥兒都是識馬的人。”

雲沫幾人走過去,正見那販馬的老闆急得手足無措。

“老闆,這馬怎麼了?”雲沫牽着雲曉童走進人羣裡,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馬,側着臉將老闆盯着。

“我也不知道啊。”老闆見雲沫問,就隨口答道,“這馬是匹野馬,五天前,有人在山谷抓到的,然後賣到了我這裡,我見那人賣得便宜,所以就買下來,哪曾想,我買下這馬後,它竟然不吃東西,到現在,餓得都爬不起來了。”

販馬的老闆說完,深深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買下這馬,有些虧本了。

雲沫聽了販馬老闆的話,心裡有些暗暗高興。

原來這老闆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買到了無價之寶,錯把珍珠當魚目,竟然覺得自己吃虧了。

還有這些指着汗血寶馬罵瘟馬的人,一個個竟說自己懂馬,呵……

“這是匹好馬。”雲沫正盯着地上的棗紅馬出神,突然,雲夜靠到她身邊來,嘴貼着她的耳朵,在她耳邊輕語。

雲沫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也看出來了。”

“嗯。”雲夜微微點頭,“這是產自西域的汗血寶馬,整個大燕國,都沒有幾匹。”

雲夜話落,雲沫斜睨着他臉上的熊骨面具,想了想,道:“你知道汗血寶馬?”

她想的是,雲夜既然知道汗血寶馬,那極有可能見過,這是不是代表,他逐漸想起了以前的事。

雲夜也微怔了一下,淡淡道:“好像在哪裡見過。”

方纔,他一眼就認出了地上躺着的棗紅馬是汗血寶馬。

無忌扛着雲曉童的小被褥,正好站在了雲沫的右手邊,方纔,雲沫跟雲夜的談話雖小聲,但是,他卻一字不差的聽了去。

他挑眼看向雲夜,真想說:王,您這記憶也失得忒乾淨了,竟然連自己的坐騎都忘了,您的坐騎叫追風,也是一匹汗血寶馬呀。

“可是我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裡見過。”雲夜想了想,面具下,眉宇處褶痕深深,他發覺,他越想抓住什麼,越是抓不住。

雲沫盯着他古井般幽深的黑眸,見他想得有些辛苦,淡淡道:“想不起,就別想了,也許有一天,你的記憶自己就恢復了。”

失憶症就是這樣的,越想想起什麼,越是想不起,一切順其自然還好一些。

“嗯。”雲夜輕輕點頭。

兩人聊了幾句,雲沫重新將視線挪到販馬的老闆身上,“老闆,我可否走進馬廄,看一看這馬?”

“姑娘,這是匹野馬,性子烈得很,你可要當心。”販馬老闆緊張的盯着雲沫,生怕雲沫被馬踢傷。

這馬第一天到他這裡,就踢傷了他的兩個小廝,這才害得他要自己招呼客人。

雲沫見販馬老闆一臉緊張,微微笑了笑,“老闆,你不是說,這馬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嗎,它餓得站都站不起來了,不會傷到我的。”

“也是。”聽了雲沫的話,販馬的老闆這才鬆了一口氣,“姑娘,你隨便看就是。”

他現在只想將這馬賣出去,免得餓死了,一分錢都撈不到。

“多謝。”雲沫衝販馬的老闆頷了頷首,繞過面前的圍欄,走進馬廄裡。

嘶!

雲沫剛走進馬廄,棗紅馬就長嘶了一聲,揚着頭將雲沫盯着,眼神裡充滿了敵意。

“姑娘,小心。”販馬的掌櫃聽見馬嘶聲,趕緊提醒雲沫。

雲沫沒有回頭,繼續朝着棗紅馬靠近。

汗血寶馬是寶馬中的極品,性子有些桀傲不訓是正常的,若是人人都能馴服汗血寶馬,那它就不特別了。

“夜叔叔,這馬會不會傷到孃親。”雲曉童視線隨着雲沫移動,自打雲沫走進馬廄,他就一直緊張着,深怕雲沫被馬踢傷。

雲夜摸了摸他的頭,將他拉倒自己的身邊,護在翼下,“要相信你孃親。”

“嗯。”雲曉童望着雲夜點頭,“夜叔叔,你很相信我孃親哦。”說完,黑曜石般的眸子眨了眨,眼神裡乍閃過一絲狡黠。

雲夜聽得微怔,經雲曉童這般提醒,他才意識到,自己對雲沫的信任已經達到了這般地步,沒有任何理由,相信就是相信。

“嘿嘿……其實孃親也很相信你,夜叔叔。”雲曉童收起狡黠的眼神,甜甜的笑道。

雲夜垂着眸子,盯着雲曉童甜甜的小臉,沉默了幾秒鐘,才道:“我知道。”

馬廄裡,雲沫一步一步,緩慢的接近棗紅馬。

“乖馬兒,別怕,我沒有惡意。”她一邊挪步,一邊放柔了語氣,與那棗紅馬說話。

汗血寶馬有靈性,性子又桀傲不訓,生拉硬拽,上鞭子抽打,根本行不通,若想接近它,必須讓它感受到你的真誠,自己放下戒心。

果然,棗紅馬聽到雲沫柔和的語氣,安靜了許多,只是眼神裡對她的敵意還是未消除。

雲沫一步一步接近它,感覺觸手可及時,她嘗試着伸手觸碰馬背。

“嘶!”

棗紅馬看出雲沫的意圖,又嘶叫了一聲。

這一聲,比剛纔那一聲還要響亮,同時伴隨着甩尾的動作。

販馬的老闆見此情形,一顆心懸到半空,周圍其他的人也爲雲沫捏了把冷汗。

老闆都說了,這是匹野馬,這姑娘膽兒可真大,竟然還敢用手去觸碰馬背,真是不想活了,就連無念跟無忌都看得心驚不已。

汗血寶馬性子剛烈,又極爲認主,不是一般人可以馴服的,他們還記得,去年,皇上因一時貪玩,偷去馬廄騎追風,結果被追風甩到了幾米之外,摔得三天起不了牀。

在場人中,只有雲夜最淡定。

他眉目輕揚,兩道柔和的視線緊鎖在雲沫的身上,帶着淡淡的寵溺,打從心底相信,雲沫能將眼前這匹汗血寶馬馴服。

雲沫感受到雲夜對她無聲的鼓勵,微側着臉,對他笑了笑,旋即,重新將注意力轉到棗紅馬的身上。

“乖馬兒,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汗血寶馬性子高傲,一定不喜歡被人圈禁在這狹窄的馬廄裡,更別提,這是一匹野生野長的汗血寶馬。

它正是因爲海闊天空慣了,突然間,被販馬的老闆關在這狹窄的馬廄裡,失了自由,所以才絕食反抗。

雲沫話落,棗紅馬對她眨了眨眼,又嘶叫了一聲,不過這一聲,明顯很溫和,也沒有再對着雲沫甩尾巴。

雲夜聽棗紅馬的嘶叫聲溫和下來,輕輕勾了勾脣角。

無忌跟無念緊盯着雲沫,開始對她有些佩服了。

沒想到,一個普通的村婦,竟然有能力馴服汗血寶馬,這,再一次刷新了他們對雲沫的認知,難怪王多年不近女色,就算被人誤傳成斷袖,也還是對女色不削於顧,沒想到這樣的王,竟然對一個村婦着迷,不過,也只有這樣全身散發着自信,光魅力四射的女子,才足矣與王匹配。

雲沫感到棗紅馬收起了對她的戒心,再次大膽的伸出手,動作緩慢的接近它,想觸摸它的腦袋。

棗紅馬歪着頭,眼睛一眨不眨的將雲沫盯着,這一次,它沒有抵住情緒。

雲沫的手往前挪了幾公分,終於,指尖觸碰到了棗紅馬的皮毛,她心中大喜,手繼續輕輕的撫摸,順着它毛髮的生長方向,幫它順了順毛。

棗紅馬感受着雲沫溫柔的撫摸,歪着腦袋,眼睛裡全是陶醉。

雲沫幫它順了順毛,然後蹲下身子,靠近它的耳邊,輕輕道:“乖馬兒,你如果喜歡我,我就帶你離開這裡,怎麼樣?”她說話時,神態認真,完全將這匹汗血寶馬當成人來對待,耐心,仔細的徵求着它的意見。

“嘶!”

又是一聲馬嘶,緊接着,棗紅馬竟然站了起來。

“站起來了,這瘟馬竟然站起來了。”

“這姑娘可真有法子,竟然能讓瘟馬站起來。”

衆人見那棗紅馬站起來,一陣唏噓,尤其是販馬的老闆,眼睛都看直了。

這幾天,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上鞭子抽,又拽又打,也沒能讓這馬站起來。

雲夜早料到雲沫有辦法馴服這匹汗血寶馬,所以,他只含笑看着,見棗紅馬突然站起來,也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孃親,你真厲害。”雲曉童盯着雲沫,一臉驕傲,一臉崇拜。

“唔唔,嗷唔唔。”銀子也跟着唔唔了兩聲,主人孃親真厲害。

雲沫見棗紅馬突然站起來,勾脣,臉上露出一抹明豔的笑容,趕緊從地上撿了一把秸稈,伸手遞到它的嘴邊。

這傢伙真倔脾氣,絕食幾天,餓得腿都軟了,也不吃東西。

“快吃,吃飽了,我帶你回家。”

“嘶。”

雲沫說完,棗紅馬好像真聽懂了她的話,看了她一眼,竟然張開了嘴,舌頭一卷,將她手裡的秸稈咬在了口中。

“真乖。”雲沫像哄小孩一樣,一邊餵它吃東西,一邊用手輕輕的撫摸着它頭上的馬鬃。

販馬的老闆像見了鬼一樣,瞪大眼將雲沫瞧着。

在衆人見了鬼的目光下,雲沫很淡定的餵了棗紅馬幾把秸稈,那棗紅馬填飽了肚子,頓時精神抖索,不斷的衝雲沫興奮的嘶叫。

雲沫摸了摸它的耳朵,笑了笑:“乖馬兒,你先等一下,我得將你買了,才能帶你回家。”

“嘶。”棗紅馬十分有靈性的揚了揚蹄子。

雲沫將棗紅馬餵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出了馬廄,走到販馬的老闆身邊。

“老闆,我就要這匹馬了,多少錢?”

販馬的老闆看了雲沫一眼,淡淡道:“姑娘,你若看上了這匹棗紅馬,我也不給你擡價,一百兩,你要就牽走。”

一百兩?哼,雲沫冷哼。

雖說一百兩買一匹汗血寶馬一點都不虧,不但不虧,還賺老大了,不過,這老闆方纔還愁眉苦臉,深怕這馬賣不出去的樣子,此刻,見自己哄得棗紅馬吃草了,見棗紅馬精神抖擻了,就對自己開價一百兩,這不明顯是在坑她嗎。

“一百兩,太貴了。”雲沫直接拒絕。

她又不是冤大頭,再說了,她手上的銀子還是雲夜冒着危險獵熊賺的,更是得珍惜着用,而且,這販馬的老闆分明有說,這匹棗紅馬是他低價購入的,棗紅馬性子剛烈,今日若非她撞見,估計再絕食兩日,就得餓死。

販馬的老闆見雲沫拒絕得乾脆,猶豫了一下,再看看她身上的粗布麻衣,生怕她覺得價錢太貴,買不起,不買了。

“老闆,你太不地道了,方纔纔對大夥說,這匹馬賣三十兩,誰要誰牽走,怎麼,還沒過多久,你就直接漲了七十兩。”

“肯定是瞧人家姑娘哄得這馬兒吃草了,他見這馬兒精神了,所以才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那也是人家姑娘的功勞呀。”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販馬的老闆老臉一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那是……那是因爲你們都說我這匹馬是病馬,所以我才便宜賣的,你們現在都瞧見了,這馬兒沒有病,沒有病的馬,我自然不能賤賣。”老闆見惹了衆怒,趕緊據理力爭。

雲沫靜靜的聽着,等那些人議論完了,她纔看向老闆,淡淡的道:“我最多隻能給五十兩,多了,一個子沒有。”

既然,方纔這販馬的老闆只要三十兩銀子就肯賣馬,那就說明,他購入時的價,一定低於三十兩,做生意的,向來不會做賠本買賣,同爲生意人,這點,她再清楚不過了。

販馬的老闆沒有立即回答,凝着眉頭在琢磨。

方纔,這匹棗紅馬,他是打算三十兩就賣了的,現在賣五十兩,還多賺了二十兩,還有就是,他也擔心雲沫不買,走人後,這烈馬又跟他鬧絕食,倘若真餓死了,到時候,他一個子都賺不到,還倒賠了二十兩本錢。

“成,五十兩就五十兩。”販馬的老闆琢磨了片刻,這才一咬牙,將雲沫盯着。

五十兩,淘到一匹傳說中的汗血寶馬,雲沫心中大喜,臉上卻淡定如初。

“這是五十兩銀票,請老闆仔細點收。”雲沫見販馬的老闆許口同意,從懷裡取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遞到他的手中。

老闆接過銀票,仔細看了又看,辨別真僞後,才揣入懷中。

“姑娘,你別怪我多心,最近這幾個月,市面上出了好多假銅幣,假銀票,我不得不仔細一些。”

“這是應該的。”雲沫衝販馬的老闆淡笑了一下。

最近,市面上出現假銅幣,假銀票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

沒想到,現代社會有假幣,穿越到了古代,還能看見假幣。

雲夜聽兩人提及假幣的事情,眸光沉了沉,腦中乍然閃過一條訊息,他想抓住什麼,依舊和方纔一樣,什麼也抓不住。

“夜叔叔,你怎麼了?”雲曉童覺察到雲夜的異樣,揚着腦袋,一臉關切的將他盯着。

雲夜垂着眼瞼,將他盯着,“放心,夜叔叔沒事。”

他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給雲曉童,轉眸,將視線挪到雲沫跟那販馬的老闆身上,“秭歸縣是何時發現假幣的。”

這件事,雲沫只是略有耳聞,並不熟知,見雲夜突然關心起假幣的事情,她緊緊將販馬的老闆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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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半年前吧。”販馬的老闆想了想,隨口告訴雲夜。

“那些假幣做得跟真的一樣,真是害苦了咱們這些生意人。”說話,販馬的老闆深深嘆了一口氣。

面具下,雲夜凝着眉頭。

他隱約覺得,他來秭歸縣,好像就和這假幣的事情有關,可是,具體的他又想不起來。

無忌,無念聽到雲夜打聽假幣的事情,心中同時欣喜。

看來,王對於過去的事情,還是有些印像的,不然不會打聽假幣的事情。

一月多前,王正是爲了追查假幣案,纔來的秭歸縣。

假幣案幕後的主謀是太后跟姬府,正如販馬的老闆所言,假幣流入市場,對百姓生活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倘若不盡快解決此事,必然會讓大燕國體動盪,太后跟姬家謀權得逞。

可是……王現在失憶了,單憑他們六煞的能力,想要搗毀太后跟姬家的陰謀,實在是有些有心無力……且不說姬太后手段狠毒,耳目衆多,就是姬府在朝堂上盤根錯節的勢力,也極難對付,所以,當務之急,得儘快取得王的信任,然後助王恢復記憶,整個大燕上下,只有王有能力跟姬太后,姬權,姬宏抗衡。

雲沫見販馬的老闆收了銀子,也不用他幫忙,自己重新折回馬廄裡,將捆在馬栓上的繮繩解開,然後輕輕拍了拍棗紅馬的腦袋,“好馬兒,咱們回家了。”

“嘶。”

棗紅馬得到自由,揚起前蹄,抖了抖身上的馬鬃,一聲長嘶,聲音之洪亮,響徹整個馬場。

雲沫聽着耳邊清脆的馬嘶聲,心裡樂開了花。

心道:果然是匹良駒,連聲音都比一般的馬清脆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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