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中流終於來了。
這個消息瞬間在臥龍島傳遍，各大勢力聞風而動，紛紛前往凌雲宮駐地拜訪，但卻被寧中流一一拒絕。
可即便如此，作爲白道第一人的“天智散人”，無疑爲展雄飛的當選，憑添無窮助力。
可他真的僅僅是爲了助展雄飛一臂之力，纔出現臥龍島的嗎？
還有……
他的武功，真的如林南軒當年所說，完全失去了嗎？
……
望着遠處如鄰家老翁般一臉慈笑的老者，葉清玄的心裡嘀咕不停。
“怎麼樣？”孟源筠縮在葉清玄身後，將聲音束成一線，迫不及待地問道。
葉清玄面上笑容依舊，卻淡淡說了聲：“出去！”
二人身形後退，避過羣涌而來的己方高手，出了後庭，直到後花園的小山之上。
在這裡，百里無及和司空見愁，依舊對着一盤殘局琢磨不已。
“如何？”見到葉清玄到來，百里無及頭也不擡地問道。
葉清玄眉頭緊皺，淡淡道：“感覺不到。”
“具體什麼感覺？”司空見愁問。
“沒有感覺。”葉清玄無奈一嘆，道：“時而感覺就是一個普通老頭，時而又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氣息……就好像那裡空無一人，只是一個幻像。”
孟源筠一屁股坐在旁邊，從石桌旁撿起一個蘋果，吭哧一口，言道：“我說師父誒，這個老鬼到底什麼底細，竟然連葉子的感應都抓不到他的氣息，難道他已經超越了神化境，步入破虛了？”
司空見愁穩穩落子，冷笑一聲，道：“老寧這個人一向神秘兮兮，心思重的讓人討厭，不過行爲一向端正，這才搏了個‘天智散人’的稱號。這份才情心性，不是現在纔有的。你們仔細看着點吧……”
“說了等於沒說。”百里無及又開始咚咚咚地踮起木腿，“自古以來，能達到破碎虛空而去的神仙人物。最近的一個，也就是龍神。若他達到此境，只怕第一個就會殺了毗魔逆天，然後破虛而去，留下來幹什麼？捨不得老婆孩子？哼哼，他也得有才算……”
葉清玄嘆息道：“那這麼說來……他的確是武功全失？”
百里無及舉棋不定，沉默不語。
“除非……”司空見愁突然皺眉道。
“除非什麼？”百里無及擡頭問道。
司空見愁低頭沉思片刻，淡淡道：“如果他真的武功未失，又達到葉子都感應不到的境界，偏又不肯說破……這隻能與他破碎虛空的最後一步有關。也許，這最後一步，他走不下去了，需要什麼特殊的助力……”
孟源筠大嚼蘋果，有口無心地道：“那既然他這麼厲害，爲什麼不除了毗魔逆天？”
百里無及、司空見愁和葉清玄同時身軀一震。
葉清玄急道：“那除非……除非……”
“除非他這助力，需要毗魔逆天！”司空見愁眼中精光一閃，斷然低喝。
嘶——
這個結論，讓他們所有人都是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武功到了神化境的武者，心態都已經發生了極其明顯的變化。
悠長的生命之下，身邊朋友、親人、弟子，盡數在眼前消散，什麼世態炎涼、人情世故、人間正道、黑白是非……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
很多高手人性變淡，都已經產生出視人命如螻蟻草芥的思想，認爲自己與百年壽命的凡人完全不是同一物種，已經不能平等看待同類。
他們的眼中，只有破虛而去，只有榮登仙界的想法。
難道這數百年修行，讓寧中流也變成了這樣的冰冷性情不成？
他們不敢相信這個猜測，一時間俱都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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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如晝。
寧中流的小院極爲雅緻。
修竹，松柏，涼亭，魚塘……
真是“窄窄山腰路，娟娟屋角花。溪回蔽修竹，鷗暖戲春沙。”
寧中流靜坐魚塘之邊，拄着柺杖，靜靜看着池塘內一紅一白兩條錦鯉追逐嬉戲。
明日便是最後決戰，寧中流卻是安如磐石，慈眉善目，心態自然。
背後一片竹林，和風送晚，帶來一片清幽。
寧中流微微一嘆，突然道：“丫頭，來了？”
香風微醺，沈楚兒眉宇間頗多惆悵，緩緩來到寧中流背後，柔聲問禮，道：“前輩……前輩之前傳給小女的，當真是素裳宮的不傳之秘？”
徹夜不眠，沈楚兒終於狠下心，前來詢問。
“這是當然。老朽騙你作甚？”老頭呵呵一笑，反問道：“可以功法遇到了什麼瓶頸？”
“不曾……”沈楚兒眉頭緊鎖，愁容更加慘淡，沉思片刻後，又問：“前輩當知曉晚輩大仇，昨日爲何攔住我對付李幕儒？”
寧中流笑了笑，問道：“說說，你的仇人，都有誰？”
沈楚兒一愣，接着咬牙切齒道：“殺我父母、師父、舅父者，都是我的仇人。游龍幫、九龍宮，人人都得死！”
“那也……沒有這個李幕儒啊？”寧中流問。
“他是九龍宮的紅人，是九龍宮看好之人，未來也是幫兇，我的敵人，當然要他死！”沈楚兒道。
“唉，孩子……你又怎麼知道，這個李幕儒不會成爲你的幫手呢？”寧中流說完這話，卻讓沈楚兒一愣。
“這怎麼可能？李幕儒這個人……怎會與我結盟？”
寧中流微微一笑，道：“的確。李幕儒現在巴不得與九龍宮纏在一起，自然看不中你，但九龍宮勢力龐大，就算你殺了李幕儒，對你的幫助也有限，頂多讓對方更加堤防你……但是……你來看……”
一邊說着，寧中流一邊指着池中嬉戲的兩條錦鯉，笑道：“你看這兩條錦鯉，多麼漂亮，池水之中，相依爲伴，你追我逐，好不快活……但如果是這樣呢？”
啪！
一塊饅頭渣被丟入水中。
兩條原本親如家人的錦鯉，立即爲了一塊饅頭殘渣大打出手，一時間池水翻騰，鱗片散落……
寧中流緩緩起身，淡然道：“不過是一塊饅頭渣罷了，不過是一塊饅頭渣罷了……哼哼哼……”
淺笑之中，寧中流拄着柺杖，步入小屋之中。
沈楚兒站在池邊，看着兩條錦鯉依舊撲騰不斷，癡癡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