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3章 康小子的抗拒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劉氏總算是吃飽喝足，打着飽嗝放下了筷子。
而此時，桌上的菜，幾乎都已經快要被掃蕩一空了, 小泥爐子裡的炭火也早就熄滅，三隻快要見底的小鐵鍋裡還殘留着一絲熱氣。
劉氏的眼睛卻依舊像探照燈一樣，在這三隻小鐵鍋上面掃過來掃過去。
甚至還對旁邊準備收拾碗筷的徐巧紅說：“這三隻鍋裡的鍋底扒拉到一口鍋裡，夜裡再往裡面放一把白菜和粉條，敲兩隻荷包蛋下去，我能幹三碗飯！”
徐巧紅愣了下, 笑了笑, “四舅媽對這塊很有研究啊？這聽着都還不錯呢！”
心裡卻啐了一口。
不錯個屁哦, 鴿子湯是醇香的，有點油膩。
肉丸子湯是清湯，而剁椒魚頭偏辣，把這幾隻底料混在一塊兒，不文不武的，想想都難受。
還往裡擱白菜和粉條？像豬食，餵豬還差不多。
也不對，興許那豬也不吃辣呢，這四舅媽真是吃啥啥不夠，像饕鬄！
堂屋裡的對話傳送到了西屋，這讓孫氏更是感覺渾身膈應。
“那還有一個呢！”楊華明朝花壇另一邊的樹底下擡了下下巴。
然後，來到堂屋，帶上劉氏，又跟徐巧紅那裡多了一番‘多謝招待’之類的客氣話，準備離開。
夕陽把兩父子的身影投在身後的鵝卵石路徑上，拉得很長很長。
“四嬸，別打了，咱有問題解決問題，有事說事，你讓康小子自己說嘛！”
“嗨，你也曉得娶她是回來過日子的，只要能過日子不就行了嘛，何必在意旁的那些呢？啞巴不打緊，真的，娘不害你！”
臨走前，她還不忘詢問楊若晴：“晴兒，慶安郡那邊咋樣？你傳話過去了嗎？”
她對楊華梅說：“既然你四嫂吃完了，那我們就回去了，你歇息一會兒。”
走在前頭的老父親楊華明雙手背在身後，拉長了一張臉，那臉長到簡直都能趕上地上的身影了。
楊華明搖搖頭：“不了，我和康小子剛從鎮上回來，還沒進村呢！”
楊若晴則在院子裡忙活，修剪樹枝啥的，這麼大的院子，修理起來要費一些功夫的，趁着這會子得空，楊若晴做點事情，當做減肥。
楊華明和康小子這爺倆，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駱家的。
徐巧紅脆聲迴應：“好嘞！”
孫氏微笑。
楊華梅連連點頭：“對對，一切以孩子爲重，家就在這兒，跑不掉，啥時候想回來都成！”
即便這個徐巧紅會待人接物，或者做得一手好菜，那又如何？
孫氏和劉氏都點頭，尤其是劉氏：“聽說是一大早小黑和徐巧紅去鎮上置辦的酒菜，飯菜也是徐巧紅燒的，嘖嘖，這老王家往後要是都換徐巧紅來掌家，我還是很樂意繼續跟他們家來往走動的，畢竟，徐巧紅比你姑姑要通人情世故，捨得拿硬菜來招待客人，也熱情，還親自給我和你大媽，你娘，夾菜呢！三嫂，我沒說錯吧？有這事吧？”
劉氏雙手叉腰，忿忿道：“啞巴咋啦？只要她不說話，不張口，哪個曉得她是啞巴嘛？”
劉氏湊到康小子跟前，看到自己的兒子，她還是非常的高興。
……
劉氏做客做得意猶未盡，回來之後，還跟着孫氏一起來了駱家。
而跟在後面的康小子則耷拉着腦袋，嘴上常年都戴着一張口罩。
還沒進村？
劉氏不提倒罷，這一提，康小子的表情更煩躁了。
王翠蓮和孫氏忙地在一旁道喜：“到時候可得準備喜糖給咱吃。”
孫氏再次點頭：“對，有這事兒，小黑媳婦兒雖年輕，這待人接物方面真沒得挑。我們走的時候，還拉着小黑一塊兒送到了院子門口，囑咐我們下回再過去玩。”
“這小子，不樂意慶安郡那門親事！跟我這鬧騰，說不要讓那邊過來見，把我給氣死了！”
就衝着勾三搭四這件事，楊若晴就已經將這個女孩子拉入了黑名單。
“啥玩意兒啊？咋一進門就聽到要推人進火坑呢？”
“娘，你說那話，是認真的？”
就直接往駱家來了？
劉氏身體往後，搖搖頭，一臉遺憾：“那下回你自個去，你就曉得了，之前我還覺着那徐巧紅是二婚，沒和離之前就跟小黑勾勾搭搭，肯定不是個正經主兒，今個打了一回交道，嘖嘖……真是個不錯的女人，你下回去打個交道你就曉得了！”
“呀哈，你個臭小子這是吃錯藥啦？敢給你老孃我這擺大臉子？翅膀硬了是不？”
不過話又說回來，花花轎子人擡人，大家彼此都客氣一些，熱情一些，讓這份親戚間的走動變得更加的和諧，融洽，彼此都獲得滿足和尊重，是雙贏，也是楊若晴樂見其成的。
“娘！我不要相親，不要！”他說。
劉氏順着望過去，驚呼出聲：“哎呀，這不是我家寶貝兒子嗎？咋？你咋也回來了？”
康小子卻有點抗拒的側開了肩膀。
康小子氣極反笑：“娘，我沒聽錯吧？啥叫不說話不張嘴？她是個大活人啊，跟我一塊兒過日子的！”
“四叔，康小子，你們咋過來了？屋裡喝茶？”楊若晴雙手正揮舞着一把大剪刀，看到他們二人，脆聲打招呼。
“人家女方都不嫌棄你是個兔脣豁嘴巴，你還嫌棄人家是個啞巴，啞巴咋啦？啞巴也是個女人，也能跟你過日子，能生娃，操持家務能暖被窩，多好啊！”
“晴兒，上回你們去老王家探望你姑姑，也是徐巧紅招呼的不？咋樣，那年輕媳婦兒不錯吧？”劉氏又跟楊若晴這打聽起來。
劉氏火冒三丈，跳起來一巴掌烀在康小子的腦袋上。
她們儼然忘了她們自己也不是空着手去的啊，帶去的禮品，也是破費了的。
果真是這樣，楊若晴還真猜對了。
……
孃家婆家路近就是這樣好，一切以帶孩子爲第一，在吃喝這塊，兩家湊一家，真好！
末了，楊若晴也不得不感嘆。
楊華明說這話的時候，眼角餘光一直往劉氏那邊瞟。
康小子卻對楊若晴這拉長着嗓子說：“姐，別的事兒都能說，唯獨這事兒是真沒法說！我是打死都不會跟一個啞巴女人成親的，我寧可她長成一個醜八怪，我都不要一個啞巴！”
且看這對父子的神色，都不太好，好像是吵架了或者啥的，難道是因爲相親的事父子倆鬧了不快？
楊若晴打量着老孃和四嬸，直感嘆她們的善良和包容。
“那姑姑家這頓飯菜，隆重了，也破費了。”
楊華明也扭頭瞪了康小子一眼，重重嘆了一口氣。
說話的人是去而復返的劉氏，劉氏剛過來就看到楊華明：“怪不得我說這嗓門熟悉呢，還真是你回來了？”
康小子這才擡起頭，朝楊若晴這瞥了一眼，又瞥了下楊華明，幽怨的說：“我爹不讓說！”
孫氏莞爾：“改天再過來說，日子還長着呢！”
孫氏回去燒夜飯了，待會夜裡駱家過去吃飯，省掉楊若晴和王翠蓮燒飯的功夫。
“這是……不高興了？”見狀，楊若晴壓低了聲跟楊華明這打了個脣語。
垮着肩膀，盯着腳下的地面，心事重重的樣子。
“啊？”楊若晴怔了怔。
劉氏又象徵性的拍了康小子兩下，這才解了氣，“啥事兒煩着吶？都快要娶媳婦兒成家的人了，該樂呵纔是！”
又說了兩句閒話，劉氏方纔準備離開，吃飽喝足，她得回家去睡個晌午覺才行。
楊華明氣得眼珠子都瞪圓了，“你個混小子，我專門把你帶過來，就是讓你說的，你說，當着你晴兒姐的面好好說，讓你晴兒姐來給評評理，看我和你娘給你安排這門親事是不是坑你，害你，把你往火坑裡推！”
康小子還是耷拉着腦袋，當楊若晴和楊華明說話的時候，他也沒擡頭跟楊若晴這打招呼，而是站在不遠處，雙手抄在一起，低着頭去，腳尖一遍一遍的輕輕踩着地上一顆鬆動的鵝卵石。
楊華梅又問：“過年應該不太可能回來吧？得到正月吧？”
“啞巴咋啦？你還嫌棄上啞巴啦？你也不瞅瞅你自個是啥樣的！”
劉氏：“你當我閒呢！”
劉氏改手就化掌爲拳，照着康小子的肩膀捶了兩下，又罵了幾句。
這不，即便楊若晴今天沒有去老王家，但劉氏那繪聲繪色的一番演說, 讓楊若晴身臨其境，彷彿自己也去老王家走了一趟, 吃飽喝足了回來。
習慣性的就擡手去拍了拍兒子肩膀上沾着的一片落葉。
楊若晴說：“我沒去，是我大媽去的，坐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楊華明這時也深吸了幾口氣，將自己的情緒調整了一下。
劉氏心情大好，眉飛色舞，拍着胸膛保證：“放心，甭說喜糖了，到時候我還得給我三嫂準備謝媒錢呢！”
“你哪裡沒做好，或是油壺倒了沒扶，到時候都要罵你罵到狗血淋頭。”
孫氏是過來幫忙帶孩子的，而劉氏純粹就是跟過來說閒話。
劉氏氣得瞪圓了眼，擡起手又要去打康小子，被楊若晴喊住。
楊華梅對孫氏有點依依不捨：“三嫂，再坐一會嘛，我還想再聽聽牛牛的事兒呢，那可是我的小侄孫啊！”
楊華梅在西屋裡扯着大嗓門喊：“小黑，巧紅，你們幫我送送伱們舅媽。”
康小子都無語了。
“媳婦兒是啞巴，你罵她，她都不帶還嘴的，這多好啊！簡直太美妙了！”
偷偷摸摸的給人家做了襪子，膽大包天，沒有禮儀道德廉恥，也怪不得後面能做出婚內跟小黑勾勾搭搭的事了。
十五六歲的少女，喜歡上了有家室的男人，哪怕人家的閨女比她小不了兩三歲，還是厚着臉皮往上貼。
“放心吧四嬸，捎話過去了，照着你和我四叔的交待，讓他們有空隨時過來玩，來之前再捎個信，咱這邊也好安排住的地兒。”
他來到康小子跟前，將手搭在康小子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其實吧，啞巴也不錯，你想啊，她要是太能說了，牙尖嘴利的，啥事兒都要跟你擡槓，”
康小子眉頭都擰在一塊兒了，嘴裡咕噥着：“娘你別鬧了，我這會子正煩着吶！”
康小子滿樣的急躁，他使勁兒的搖着頭，翻來覆去只有同樣的兩句話：“不行，要是豁脣好歹還能戴個口罩遮擋一下，可她是啞巴，遮都遮不住！”
“甚至在人前都不給你面子，張開嘴就跟你吵架，你說，這日子過得不鬧心嗎？那簡直是雞飛狗跳啊！”
“你可真是我親孃啊，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日頭西沉的時候，駱鐵匠和王翠蓮帶着倆孩子在院子裡玩。
孫氏想了想：“正月都說不準哦，孩子太小了, 路又遠，得看天氣，雨雪天肯定是不方便的。”
這……這是直接挑女方的硬件缺點了？
楊若晴放下手裡的大剪刀，又打量了一眼康小子。
對此，楊若晴只是淡淡一笑。
所以，自己是真沒有必要，也沒有興趣去跟徐巧紅打交道了。
吃這一頓飯，老王家也不虧。
劉氏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你四叔也去鎮上找康小子了，現在只要把康小子這邊通過氣兒，兩個孩子那麼見上一面，只要都還行，這事兒就成啦！”
早在幾年前，她就跟徐巧紅隔空打過交道了。
孫氏呵呵笑了，說：“好，那我就盼着，等着！”
尤其是劉氏對菜的賣相和口味那一塊更是濃墨重彩的描述, 如同深夜的美食主播，讓楊若晴這個觀衆有一種自己也滿嘴的醬香豬肘子味兒，以及剁椒魚頭的蒜蓉辣椒味兒……
心思也小，慾望也不大，去了一趟人家做客，人家熱情招呼，回來之後就非常的感恩和感慨。
她歪了歪頭，目光再次落在康小子的身上，“康小子，別那樣了哈，都這麼大的小夥子了，哪裡不高興，不滿意，跟姐說，別憋着哈！”
“哈？”康小子驚恐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劉氏。
劉氏原本還站在一旁耐着性子聽着，邊聽邊點頭，可聽到後面，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味兒了。
尤其是當她轉過臉，發現楊華明竟然不停的往自己這邊唆。
她猛地拍了下大腿，大呼起來：“好哇，楊華明你個天殺的，這是拐着彎兒的罵我是不？”
“好哇好哇，你要是嫌我話多，那你把我毒啞巴拉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