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0章 淚流滿面
這一巴掌太狠了！
把譚氏給嚇到了。
她變了臉色，衝過來一把抓住老楊頭的手，“糟老頭子你是瘋了還是鬼上身啦？咋好端端的，這樣打自個？”
她的視線落到他嘴角，一條細細的血線從嘴裡溢出來。
“哎呀, 都把自個打到吐血了，你真是有病！”
她嘴裡絮絮叨叨的責怪着，同時拿出手絹兒來輕輕擦拭他的嘴角。
老楊頭的目光卻一直追着咫尺處的譚氏的臉看。
渾濁的雙眼中，各種情緒在激烈翻涌，最後匯聚成兩泡灼熱的眼淚，從佈滿了皺紋的眼角滑落到蒼老的臉頰上……
譚氏給老楊頭擦着嘴角，卻發現這張老臉上還有源源不斷的溼潤滑淌下來。
老太太沒多想, 反正埋頭就是一頓擦。
可那滑潤卻越差擦越多，老太太這下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於是她擡起眼，一下子便看到這個要強要了一輩子的老漢，竟然淚流滿面！
哭了？
“嗛，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我要明白你心裡的意思做啥？”譚氏嘟囔着，一如既往的嘴硬。
“哎呀呀，行了行了，誇你胖還真就喘上了！”
腦袋裡卻升起一堆的問號。
這不拍不知道，一拍才發現，老漢這些年也是真的老了，瘦了。
那這老漢，咋這樣啊？
譚氏好幾次都嫌棄得不行，恨不得將老楊頭推開，這眼淚鼻涕得糊自己一身啊！
看似瘦弱清冷的一個女人，真的發起飆來，那也是非常可怕的，像一隻小辣椒。
“別哭了，你再哭鼻子，我就把你連人帶輪椅掀翻在地！”
於是，她只能用自己的本能去破解，去寵這個尷尬的局面裡掙脫出來。
可是那手舉到了他的肩頭，又垂了下去。
譚氏拍着老楊頭的後背，輕輕哄着。
“好了, 不哭了不哭了，你再哭我就真不管你了！”
那就是她喜歡吐口水。
老楊頭眼中還在流着淚，臉上卻露出苦澀的笑容，“我是真的覺得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
這老漢到底是咋啦？
今個抽的什麼瘋啊？
難道是平日裡跟着老三他們住這裡，受了白眼和委屈？
那也不能啊，憑良心來說, 老三老五那是真的沒話說，就算是老四，骨子裡也是孝順爹孃的好兒子。
譚氏心裡也像打翻了五味瓶，那是五味俱存啊！
老楊頭哽咽着，埋下頭去，再次泣不成聲。
老楊頭目光溫和的看着面前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妻，還別說，這老婆子年輕時候雖談不上咋樣的標緻俊俏，但嬌小玲瓏，皮膚白皙，人也機靈，走在外面纖纖巧巧，對別人有種與生俱來的冷冷淡淡，還真就是這股子高冷範兒勾了他的魂。
“不準看，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摳下來喂狗！”
他們之間的情分還在！還在啊！
“老婆子，我，我後悔了，我也曉得錯了，我對不住你，我，我恨不得打死我自己呀！”
到底還是不忍心啊！
譚氏完完全全被他這番舉動給震驚到了，她像被葵花點穴手給點了似的，僵硬在原地，任憑老楊頭將頭埋在她如同平板般的胸口哭。
她兩手託着他的臉來回打量，“哎呀媽呀，你這下手也忒狠了，把自個的臉打腫了，還把自個給打哭了，你可真是出息呀，啊？”
除去一點。
這個老傢伙竟然哭了？
“你咋啦？咋還哭了？”譚氏極爲困惑。
所以，當下，面對老楊頭的眼淚和懺悔，還是老楊頭那半邊扇的紅腫的臉，譚氏煩躁的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
曾經，這後背多麼的寬厚結實啊, 如今拍起來，她都能觸摸到他皮膚底下嶙峋的骨頭了。
因爲他先前發現了一個事。
才哭了一兩嗓子，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又將哭聲深深壓了下去，換做了哽咽。
“伱這老頭子是有病吧？說些怪話就算了，幹嘛直勾勾盯着我？”
她看着面前這個跟自己埋頭懺悔的老漢，擡手捂着嘴，把臉扭到一邊去，眼眶紅通通的。
譚氏莫名的鼻子一酸，眼淚突然也要掉下來了。
這不，趕緊將腦袋從譚氏懷裡擡了起來，哭得眼睛都紅了，但顯然，老漢的心情卻莫名的好了。
老楊頭的眼淚這下也被成功逼退回去。
那就是，這老太太沒有推開他，沒有嫌棄他，還反過來安撫他。
不是她生活中需要頻繁的吐口水，而是她在跟人吵架的時候，喜歡用吐口水來當做攻擊的武器。
譚氏聽到老楊頭這番話，也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
在眼淚快要掉出來，情緒即將完全被煽動起來之前，譚氏突然煩躁的吼了一嗓子。
老三兄弟幾個小時候在村裡玩，更沒有誰家孩子敢欺負。
但也是因爲她這樣，年輕時候在村裡，就沒人幹欺負他們這一家子。
到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她雖然老了，佝僂了，可比起其他的老太太來說，她依舊清爽整潔，頭髮永遠一根不亂。
“行，我不說，我不說，只要你明白我心裡的意思就行。”
“好了好了，不哭了，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待會被孩子們看到得笑你一輩子！”
譚氏的手揮舞起來，像佛山無影手，快得讓人目接不暇。
譚氏見老楊頭用一臉回味的表情看自己，非常的不習慣，於是開始罵。
譚氏是一個最不喜歡矯情的人，若是哪天被她遇到煽情的畫面，她，她……她不知道該咋樣面對。
而事實證明，老楊頭別的套路都不吃，偏偏就吃譚氏這一‘河東獅吼’。
這個死老頭子，真是吃錯藥了！
老楊頭突然把頭扎進譚氏的懷裡，像個孩子一樣扯開嗓子嚎哭起來。
最後，那欲推開他的手，轉爲拍在了他背上。
“哎呀呀，快別說那些酸話了，聽得人都要尿褲襠裡啦！”她說。
她擡起兩根手指頭，一臉的凶神惡煞。
老楊頭哭笑不得，無奈的收回了目光。
這小老太太真是一隻刺蝟啊，渾身上下長滿了倒刺兒。
而譚氏呢，在兇完了老楊頭之後，看他這麼溫順隨和，她愛怎麼罵他就怎麼受着，逆來順受的樣子讓她心裡也軟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