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0章 瓷娃娃還脆
“晴兒說的對，他們確實不配姓楊！”老楊頭也沉悶的出了聲。
“老三啊，回頭就把家譜給開了，把他們倆除名！”
老楊頭說得咬牙切齒，手掌重重拍在輪椅的扶手上。
楊若晴看着老楊頭那青筋暴突的手背，永仙大堂哥一直是老楊頭的心肝寶貝，即使沒考出啥功名，但在老漢的心中，這分量遠比三房的狀元孫子大安要重得多！
能讓老漢說出這樣的話，看來這回真的是被氣到了。
即便當初楊永仙睡了雲伢，老楊頭都沒有這樣氣惱過。
小爺爺在天有靈，要是能聽到這些，肯定也會很感動的。
“爺，除名啥的以後再說吧，當務之急是先把我小爺爺的喪事給辦了。”楊若晴說。
然後又轉過身去跟楊永青那道：“還有小堂哥，你也不要衝動，先把小爺爺的喪事順順利利辦了，回頭你想啥時候去白鵝鎮找他們，想怎麼打，我不攔着。”
老楊頭倒是贊同楊華忠的這個說法。
因爲這老漢從頭到尾都陪在弟弟的身邊，入殮之前，老漢就陪坐在門板邊。
只要爹不犯糊塗，那些籠罩在老楊家上空的烏煙瘴氣，就會漸漸吹散，真好！
一個人最快活的是啥？
就是自己能跑能跳，想吃啥自己整，想去哪自己走。
打出問題來了，我還能動用特權給你兜着。
看到是他，睡意去了七分，立馬坐起了身。
“待會回去，先讓她們給你整口吃的，你吃飽了再上牀，成不？”
駱風棠點頭：“剛從他那邊過來。”
老楊頭在這場喪禮中，是最讓老楊家人，還有長坪村村民們意外的人。
駱家。
再好的兒孫也有厭倦的時候，就算嘴上不說，心裡指不定都期盼着老人能早些走掉。
老楊頭搖頭，“睡不着啊，一閉眼，就是你們小叔。”
駱風棠趕緊伸手扶住她，“慢點慢點，別閃着腰。”
留下來，大家齊心協力先把小老楊頭的喪事給辦了。
說出來之後，那小堂哥還不得飄到天上去？
“我幾時竟變得如此脆弱了啊？像個瓷器娃娃。”
就在第三天的清早，天麻麻亮，從村口祠堂通往村後山裡的那一條路兩側的人家院子門口，都默契的掛上了細眼的篩子，或者八卦鏡。
“他走的匆忙，連句告別的話都沒有。”
因爲有了楊華忠的加入勸說，楊永智楊永青兄弟暫時打消了去白鵝鎮的決定。
“爹，你這幾天都沒吃過幾口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是要垮的。”楊華忠又說。
駱風棠也在後半夜的時候趕回了村，家門都沒入就趕去了祠堂參與了小老楊頭的最後一場法事，磕了最後一回頭。
有句話叫久病牀前無孝子，甭管你的兒孫們多麼的孝順，天長日久的伺疾，端屎端尿，藥石不斷，勞民傷財，還要忍受病人被病痛折磨的壞脾氣……
“大夥兒都累了，都回家去好好歇着，晌午的時候再過來三房這吃飯。”
楊華忠打量着老楊頭那蠟黃的臉，“爹，這幾天你也累壞了，待會你也去歇一歇吧？”
喪事終於落下了帷幕，老楊家上上下下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其他人都累得人仰馬翻。
簡直毫無形象啊！
楊若晴撐着後腰，笑的無可奈何。
老楊頭被餘興奎推出來，跟大夥兒這難得慈愛的交待着。
楊若晴猛地就睜開了眼。
當然了，這句話楊若晴是放在心裡的，可不能說出來。
“那小子傷勢很重，”楊若晴說，“爲了我五叔，一條手臂差點沒了。”
“爹，小叔也到了那個年紀，算是喜喪，”楊華忠安慰說，“雖說他老人家走的突然，來不及跟咱交待幾句，可比起那些臥病在牀的人，小叔已經算是非常的有福氣了，至少沒受半點苦頭。”
楊華忠兄弟們看到老楊頭這副蒼老憔悴的樣子，也都很心疼。
老楊頭端詳着楊華忠染了血絲的雙眼，又看了眼他打了繃帶的腿。
楊若晴卻沒接他這個茬，而是扶着他的手臂坐好，仰起頭問他：“去看過夜一了嗎？”
爹現在好像不咋糊塗了，又變回原來那個通情達理，能溝通的老漢了。
所以喪事結束，她也累得腰痠背痛，和衣躺在懶人榻上就不想起來了。
接下來的兩三天，大家夥兒照着這一帶的習俗，給小老楊頭熱熱鬧鬧的辦了一場喪禮。
楊華忠由衷的笑了，多久了，父子倆個才能坐下來這樣心平氣和的聊天？
邊上，楊華洲聽着這一切，也是暗暗唏噓。
偶爾起身給靈牌前的生米碗裡插幾根香。
而老人自己呢，也很痛苦。
“現在是三個人，比瓷娃娃還脆。”駱風棠竟然破天荒的開了句玩笑。
因爲今天一大早，小老楊頭的棺材就要打從這條路上經過，送去山裡安葬。
老楊家其他人跟在道士後面三叩九拜做各種法事的時候，她就坐在邊上硬邦邦的小凳子上安靜的看着。
輕鬆的走，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福氣。
說起來，都是遺憾，可黃泉路是一條單行道，有去無回。
可在駱風棠眼中，這樣形象的楊若晴真是憨態可掬。
……
雖然在喪事的操辦過程中，大夥兒刻意照顧楊若晴這個孕婦，很多下跪磕頭的事都沒讓她做，但是，楊若晴幾乎是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搭在祠堂這邊。
嘆口氣，“好，爹聽你的，不過，你爺得聽爹的，回去牀上躺着，除非你不打算要這條腿。”
入殮之後棺材擡到了祠堂，老漢就守在棺材邊，幾乎是寸步不離。
他走過來，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子。
所以對於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最期盼的就是自己將來能在一覺之間睡過去，千萬不要讓他們經歷死亡前慢刀子割肉的苦痛。
駱風棠從外面回來，眼前看到的就是某人斜躺在懶人榻，肚子高高聳起，就像豬八戒吃飽了西瓜躺在西瓜地裡似的。
駱風棠‘嗯’了聲，“夜一就是那樣一個人，對不相干的，像寒冰窖裡的石頭。”
“認定了的人，或是認定了的人的家人，他命都可以交付出去，何況一條手臂？”
“哎，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那傷口……差一點就斷了，想想都替他捏把冷汗。”楊若晴又說。
駱風棠摸了摸她的頭，“別捏冷汗了，不管後果如何，只要他自己覺得值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