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1章 姻緣帶（下）
“管你活沒活夠，到了這裡都是沒法再活的……”
中年男人到了船上，說來也奇怪，身體被河面的陰風一吹彷彿被充了氣似的瞬間又膨脹起來，不一會兒就恢復了人樣。
他還在掙扎着要下船，這時小船已經已經遊動起來，往河中間去。
說來也奇怪，原本平靜的河面，突然掀起了半面牆壁高的風浪。
一記浪頭打下來，承載着中年男人的小船就翻了，他剛掉到河裡，一堆蛇不像蛇，魚不像魚的怪東西便從四面八方朝他涌去，眨眼的功夫他就被那些東西分食，慘叫都來不及傳到岸邊，河中心只留下一團翻涌的血水。
碼頭上等待過河的衆生魂頓時慌張起來，紛紛往後躲。
張斑也心中懼怕，腳下往後退，其中一個鬼差突然指着他：“就你，你先來！”
張斑驚愕，腳下往後退，一個鬼差跳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肩就要把他往船上扔。
這時，他的腦袋裡轟一聲響，所有的事情全都電光火石般在腦力裡炸響。
“不，我不能走，我家裡還有老父母還有幼女，我做了錯事，小潔還沒有原諒我，她在等我去哄，去拿出誠意……”
“也不曉得那到底是張斑自個的夢呢，還是人死後真的有那麼一個地方，倘若當真有那樣一個地方，那咱活着的時候，真的不能計較太多，每天都要樂呵呵的。”鮑素雲感慨道。
紅色絲帶上閃過一圈耀目的金光之後，他被一股巨大的力度拽着往後飛了起來，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眼前是那幾個青面獠牙鬼差震驚的面孔，以及那一條條甩出來的鐵鏈和扔過來的錘子。
小潔流着眼淚，卻對他笑着一字一句道。
“這還真是稀奇，就因爲袁道長給的一根姻緣帶，竟然生生把張斑從鬼門關給拽回來了，嘖嘖，我活了半輩子了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麼稀奇的事兒。”
大孫氏仿若聽到了佛音，“我明白了，到時候倘若閻羅王責怪下來，剁掉的也是那雙假手，而不是自個的真手，是這個意思不？”
他喘着粗氣，忍不住擡手去撫摸小潔的臉。
“是我家小潔把那根姻緣帶把自己和張斑的手捆住，才生生從鬼差手裡把人給拽回來了，他張斑這輩子要是再對不住我家小潔，鬼差都不答應，到時候再把他抓去直接扔到那忘川河裡去喂妖怪！”
最後，還是鮑素雲道：“孫大姐，你不要擔心，我從前聽人說過，六畜爲人所食，你殺豬，我們也殺雞殺魚呀，大家手裡都沾惹了血，
小潔的手腕跟他的手腕之間是綁着一根姻緣帶子的，張斑猛地坐起身，小潔自然也被扯得坐了起來。
鬼差齜牙咧嘴笑了：“活着不好好珍惜，待到臨死卻諸多遺憾，這就是你們生而爲人的愚蠢之處，黃泉沒有回頭路，有啥遺憾留着下輩子去彌補吧，上船！”
張斑拼命搖頭，拼命掙扎，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下輩子能不能遇到誰都不清楚，他要回去，他要回去！
他掙脫開鬼差的手，轉身往後跑，把碼頭上其他等待上船的生魂撞得東倒西歪。
孫氏點頭，“正是。”
張斑扭頭，看到身旁的人竟是小潔，也是震驚得睜大了眼。
“這不是夢，是我，我回來了，回來照顧你。”
這話一出，原本對神靈半信半疑的幾個婦人這下都犯了難。
“是嘛？我也覺得。”大孫氏道，臉色稍微好了一點點。
孫氏道：“不能做壞事，要多行善積德，不僅是爲自個，也是爲了子孫後代。”
蓸八妹連連點頭：“對，珍惜眼前的，不留遺憾。”
大孫氏舉起自己的手指高興的擺動了幾下：“太好了，我這雙手可算是保住了，我的心也踏實了。”
……
但這回，小潔卻主動抓住了他的手，輕輕貼着她的臉，並摩挲着。
大孫氏撇撇嘴道：“我就說我家小潔是他張斑的福星吧？兩天前小潔爹送小潔去張家的時候，張父正在棺材鋪子裡給張斑挑棺材呢，張母在家裡哭得死去活來。”
大孫氏道：“我在想，我這活着的時候是操刀屠戶的營生，雖說是爲了生計不得不去殺豬，可那每一條死在我刀下的豬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啊，殺氣終究太重了，將來我自個歸心的時候到了底下，閻王爺是不是要把我的這雙手給剁下來啊？”
“嫂子，你咋啦？咋這麼盯着自個的手指頭瞅啊？”蓸八妹不解的問。
“啥說法？也是跟屠戶有關的不？”大孫氏問。
“張斑，你醒了？”
“小潔，真的……是你嗎？我，我不是在夢裡？”
手指快要碰觸到小潔的臉時，卻顫抖得厲害，不敢去碰，怕這一碰就跟以往很多回一樣，一碰就碎，碎了又醒，才發現不過又是一個荒誕的夢。
長坪村，孫家的堂屋裡，孫氏，鮑素雲，蓸八妹幾個過來串門，聽到大孫氏說起前兩日小潔爹送小潔去張家的事後，一個個都驚呆了。
幾個婦人再次談論了一番張斑臨危之際那個荒誕的夢，一個個都驚得汗毛倒豎。
看到他醒了，小潔喜極而泣，眼淚再次涌出來。
張斑吼了一嗓子，猛地從牀上坐起身，眼也睜得大大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掌心間傳來的溫暖氣息，終於讓張斑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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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道：“說到這個，我突然也想起了另一個說法。”
眼看着鬼差已經將鐵鏈朝他脖子甩過來，這時，他感覺自己右手手腕突然一燙，低頭一看，只見一條紅色的絲帶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手腕。
“別打我！”
大孫氏擡起自己的雙手，看着那一根根手指頭，神色有些複雜。
孫氏點頭，“是那些老屠戶們說的，說是等到屠戶們百年之後，讓家裡下人往他們手裡戴上一副白手套，就能趨利避害。”
逢年過節，祭祀啥的，供奉祖宗和神靈都要擺雞鴨供品，神靈也祖宗都跟着一塊兒吃了啊，所以照理法不責衆的，不會有事。”
鮑素雲和蓸八妹幾個都被大孫氏這來得快去得快的憂愁給逗笑了。
孫氏道：“姐，這些荒誕的話往後再說，那你接着說說張斑，眼下張斑的情況咋樣了？”
大孫氏也認真下來，道：“這兩天，小潔爹天天都要去一趟，說張斑前段時日米湯都灌不進去的人，這兩日每天都要吃一碗稀飯，一碗麪條，氣色明顯好一些了，今個過去的時候，張斑還能坐起來了，靠在牀上跟小潔爹說了幾句話，看來是死不了啦！”
孫氏幾個聽了，皆連聲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