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畫餅大師
天大地大，春耕最大。
農業經濟時代，一切的政治經濟活動，都必須要給糧食生產讓道。
伴隨着春耕時節的到來，原本騷動不安的兩郡局勢，瞬間平靜了下來。
哈德遜也沒功夫繼續搞風雨了。事實上，自始至終他也只是搭建了一個舞臺，剩下的表演都是任由大家自行發揮。
參與的越少，暴露的問題自然也就越小。如果不是有心人，估摸着都發現不了哈德遜參與了進去。
除了加入了“沼澤牌”化肥外，哈德遜再也沒有搞新花樣。主要是對農耕技術不熟悉，不敢去瞎指揮。
吃過一波化肥的紅利，哈德遜顯然是準備繼續下去。要知道上次春糧入庫，黑麥平均畝產量可是達到了驚人的兩百零三磅。
這個數字，擱在平均畝產量只有一百四五十磅的時代，簡直就是特大豐收。
如果不是農奴們知識儲備有限，只知道領地糧食豐收，不知道具體產量，傳了出去都能夠轟動整個阿爾法王國。
本來春糧產量就偏低，居然還破了記錄，要是沒有受到神靈的祝福，誰會信啊？
悶聲發大財就好，這種出風頭的事情，哈德遜可不會幹。
真要是大家的糧食都跟着一起豐產，對東南行省的一衆貴族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到時候北疆那幫傢伙擺脫了糧食的束縛，王國的平衡被打破，勢必會掀起新一輪的政治鬥爭。
王國秩序亂了，沒有規則體系保護，稚嫩的山地領可經不起風吹雨打。
區區兩個步兵團，在郡中稱王稱霸還行。擱在風暴漩渦之中，頃刻間就會粉身碎骨。
平原種植主糧黑麥、土豆，以及少量的小麥。區別僅限於今年的種子，乃是挑選出來的大顆粒。
培育良種難度太大，完全超出了哈德遜的認知範圍，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進行篩選。
能有多少效果，全看晨曦之主保佑。哈德遜的期待值不高，每畝增產三五磅就算是賺到了。
新開墾出來的荒地，則是全部用來種植花生、大豆、亞麻……等油料作物。
哪怕使用了沼澤牌化肥，對新開墾出來的土地，哈德遜依舊沒有產量要求，能收多少算多少。
山地領現在的人口數量和耕地面積嚴重失衡，在未來的數年內，都必須要依賴大規模外購糧食進行補充。
今年的年度計劃是：糧食自給率提高到三分之一。
不是不能更高，主要是不值得。原本哈德遜想依靠肥料，放棄土地休耕的，只是權衡利弊之後，被迫給放棄了。
糧食產量高一點點，還可以想辦法隱瞞。就算是大家有所覺察，也不會有人在意。
畢竟，東南行省是有名的產糧大省。除了哈德遜這個另類外，其它的領地只要正常耕種，就不帶出現缺糧的。
即便是每年出售大量的糧食給北地，剩下的糧食在滿足自用之後，大家依舊有不少的結餘。
早就習慣了糧食豐收，根本就不會在乎鄰居家是否多收了三五磅。
可打破休耕制度，那就不一樣了。瞬間就會吸引無數的目光，一旦被人發現有不休耕保持產量的方法，那場面哈德遜都不敢想象。
播種工作很是順利，大家的重心都在自家地裡頭，誰也沒功夫搞事情。
哪怕卡約男爵在春耕時進入了落葉領，也沒有在外界引起波瀾，彷彿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忙碌的折騰了十幾天，捋順了領地中的事務，大家關注的目光，才聚集到了卡約男爵身上。
一時間，那是賓客雲集，每天拜訪的貴族那是絡繹不絕。
這一切都和哈德遜沒有關係，別人家的領地都忙完了，山地領的忙碌纔剛剛開始。
礦區，那是一年忙到頭，普通工人一個月也就那麼兩三天假，基本上十日一休，還得輪着來。
哪怕是最忙碌的春耕，都沒有影響到礦區生產。勞動力充足的哈德遜老爺，就沒有讓工人下地耕田的念頭。
變化最大的還是開荒，去年折騰了幾個月，纔開闢出了3.3萬畝山地，顯然是無法滿足哈德遜老爺的胃口。
今年的目標，要比去年宏大得多。早在年初哈德遜就喊出了“開荒十萬畝”的口號。
貴族老爺一聲喊，下面的人就要跑斷腿。
爲了不讓開荒十萬畝，成爲一個笑話，哈德遜也做出了相應規劃。
拆分任務入各保是必須的。經過了前面幾個月的折騰，農奴們都習慣了分配任務。
最關鍵的是超額完成任務獎勵。爲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哈德遜大度的宣佈：超額開墾出來的土地，將拿出三分之一充當“公田”。
產權自然是哈德遜老爺的，但這部分“公田”產生的收益，卻可以由該“保”的一衆農奴們分。
具體是那部分土地作爲公田，肯定不會劃出來的。雞賊的哈德遜老爺，怎麼可能搞區別對待呢？
照顧自家的土地，絕對比照顧別人的土地用心。真要是分割出來，可以肯定公田區域的糧食產量絕對是槓槓的。
所以公田收益，則是按所有山地的平均產量計算，在扣除耕種成本之後，將額外收益再分給大家。
這麼複雜的計算方式，顯然是有些爲難農奴。不過作爲社會最底層，有一點大家還是明白的——能多分糧食。
最重要的是這不是多分一個次，而是每年收穫之時，都能夠在日常口糧之外，分到一部分糧食。
辛苦幹一年，分糧一輩子。這種好事，可不多見。
原本覺得哈德遜老爺是最貪婪吸血鬼的傢伙，瞬間低下了羞愧的頭顱。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怎麼能夠非議世界上最慷慨的領主呢？
雖然跟着哈德遜老爺之後，大家就是一年忙到頭，但伙食標準也是在蹭蹭上漲啊！
尤其是哈德遜老爺從來不往麪包之中加石子、木屑、土……這些難以下嚥的東西。
吃得好，花費自然就大。多幹一點兒活，那也是應該的。
再說了，地裡的活兒終歸是有限的。開荒又不是啥新鮮事，老一輩口口相傳的記憶，大家多少還是聽說過的。
貴族老爺的領地又不是無限的，反正也就忙碌幾年，待土地都開墾出來，到時候自然就能夠閒下來了。
人都是嚮往美好生活的，畫餅成功的哈德遜，很快就安撫住了農奴們騷動的心。
一個個都盤算着未來的美好生活。只是他們下意識的遺忘了，哈德遜老爺的領地面積明顯不正常。
這些都是小問題，只待後面將額外的糧食分了下去，就足以安撫大家所有的不滿情緒。
在這方面，哈德遜絕對不會吝嗇。分給小弟們的越多，他這個做老大的只會拿得更多。
不光給農奴們畫餅，就連山上的礦工、鐵匠，都收到了類似的激勵“大餅”。
只要超額完成了任務，獎勵都是大大的。至於任務的難度，只要“餅”給夠了，那還是問題麼？
唯一畫不了餅的，大概只有那幫獸人奴隸了。縱使調教了幾個月，也只有少數獸人掌握了簡單的幾個詞。
“開飯”、“幹活”、“睡覺”、“起牀”……
想要進行交流，那就是對着一羣動物彈琴。其智商不見得比……
這個沒法舉例子，動物的智商雖然不怎麼樣，可一旦成爲了魔獸，智商那就蹭蹭往上冒。
看自家養得熊就知道，那智商絕對遠超同齡人類。
三歲不到的小熊，居然能夠指揮人給牛羊擠奶，還能夠假傳哈德遜的命令，讓士兵給它找蜂蜜。
最後沒辦法，爲了滿足幼熊的口糧，山地領不得不開啓了養蜂大業。
沒有一點兒經驗技術儲備，就跑去養蜜蜂，哈德遜都佩服自己的勇氣。
幸好不需要自己動手，否則蜂蜜看不到，蜜蜂反倒是會先給搞絕種了。
事實上的情況也差不多，哈德遜老爺沒經驗，下面的農奴同樣沒經驗。大家都習慣了食用野生蜂蜜，根本就沒有養蜂的念頭。
只是迫於幼熊的胃口，不得不從頭開始，在實踐之中慢慢積累經驗。
搞成功了，就新增一條產業；搞不出來，也不過是浪費幾個勞動力，反正薪水都是由“熊”負責開。
這是哈德遜經過和幼熊的不斷接觸，總結了無數經驗之後，摸索出的特殊合作模式。
貝爾斯登替他幹活，要支付工錢；反之熊的日常開銷、修煉所需，也得由熊自己負責。
誰也不吃虧，誰也不佔便宜。
截止到現在爲止，熊大爺已經欠下了哈德遜五位數的鉅額債務。並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攀升中。
按照雙方約定的規則，熊大爺一巴掌一金幣的收費標準，那也得扇上幾萬熊掌，才能夠還清債務。
如果不爆發持續性戰爭的話，估摸着這筆債務大概率會演變成有生之年系列。
不過貝爾斯登壓根兒就不愁，現在出手的價格低，那是因爲他沒有成年。待成年之後，收費標準又不一樣了。
遺憾的是幼熊實力雖然蹭蹭往上冒，但身體發育還是處於正常熊水平。偏偏無良的哈德遜老爺，又是認死理的主兒，一切遵循大地之熊一族的規矩來。
體型代表實力，超過部分一概不承認。反正這麼多萬年，也就只出現貝爾斯登這個例外，沒必要搞特殊化。
憑藉一手大忽悠術，暈乎乎的貝爾斯登，稀裡糊塗的簽訂了新合作協議，從此淪爲了打工熊。
如果不是抹不開面子，熊大爺早就不幹了。按照當初簽訂的互助協議多好，包吃包住還自由度高。
現在雙方的關係，那是真的平等了。只是吃穿用度一切都要算錢，並且還是按照通行物價標準計算。
當然，沒有反悔的最終原因，還是熊生變化不大。
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只要不去想那麼多，債務就是一堆數字。
打工還債，那是不可能的。它貝爾斯登可不是一頭勤快的熊，替債主提供安全保護，就是它最大的貢獻。
反正不管債務怎麼變化，都不可能虐待保鏢，熊的生活水平是有保障的。
魔獸都知道趨於利弊，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生活方式。相比之下，獸人的智商着實堪憂。
當然，這也和哈德遜麾下盡是一羣垃圾獸人，代表的是獸人下限。
獸人中代表上限的高智慧種族，相比人類同樣毫不遜色。可惜這些高智商獸人種族，不光腦子好用，就連實力也很強。
……
達迪爾城，忙完了領地事物的西斯男爵，才閒下來考慮，接下來該如何處理同山地領之間的關係。
把玩着手中的一對金馬，結果不小心用力過猛，金馬直接露出了本來面目。
原來只是外表鍍了一層金，裡面卻是生鐵，難怪他拿在手中就覺得不對勁。
“哈德遜，你這摳門的缺德鬼！送人禮物都不知道大氣一點兒，拿這樣的破爛貨，也不怕丟人現眼……”
怒火攻心的西斯男爵，直接忍不住痛罵起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在鐵上包了一層黃金皮，就敢當成禮物送過來，擺明就是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少爺，您再仔細看看金馬上是否還有機關、或者是字跡之類的東西。
哈德遜男爵不是什麼無聊之人。不管是在向您示好，還是要激怒你，都不會送出這種什麼也代表不了的金馬。”
費倫管家提醒道。
這些都是歲月積累下來的經驗。哈德遜和西斯各自代表着不同陣營的利益，雙方的身份本就不適合私下結交。
無論是想要緩和關係，還是要搞事情。那也應該送一些有象徵意義的東西，最起碼要能讓人看得懂。
送一對金馬算什麼？
金戈鐵馬麼？
仔細打量着手中的鐵馬，西斯男爵終於在馬肚子下發現了幾行小字。原本陰沉的臉色，終於慢慢緩和過來。
“你猜得沒錯，哈德遜確實是想要和我們緩和一下關係。只不過不是普通的關係緩和，而是要外緊內鬆。
按照他的意思，表面上我們兩家還是要一直鬧下去。只不過要控制好衝突規模，最好將矛盾停留在嘴上。
看樣子，那位卡約男爵的到來，着實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要不然，也不會想到和我們演戲。
理論上來說，這本該是一件好事。可要不要配合他，我現在卻猶豫了。
兩郡之中這麼多聰明人，鬧騰了這麼幾個月，唯一從來不吃虧的，也就這位山地男爵了。
縱觀他的每一次出手，看似都是被逼而爲之，可實際上何嘗不是他在刻意引導？
雖然現在緩和兩家之間關係，能夠大大減輕我們的壓力。但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恐怕……”
不是西斯缺乏決斷，只是前面吃得虧太多了，現在對上哈德遜，情不自禁的多留了一個心眼。
“少爺，哈德遜男爵是否有別的算計不重要。關鍵在於此刻緩和關係，是否真的對我們有利。
只要符合我們的利益，就算他還有別的算計，我們也沒必要去深究。
卡約男爵的到來，分薄了他對本土貴族的號召力。或許這對哈德遜的軍事實力影響不大，但政治上的影響卻夠他受得了。
採取反擊行動，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至於卡約男爵，道爾頓家族的出身，就讓我們註定成爲兩路人。”
老者淡定的分析道。
終歸是跟在卡瓦迪亞大公身邊混過的，或許能力不是非常突出，但眼界卻不是普通人能夠比的。
人心是最難測的，想要完全搞清楚對方的算計，那實在是太難了。
與其盲目猜測，還不如懶得理會。只要符合自家的利益，那就可以合作，反之就要破壞掉。
不以自己的喜好爲標準做決策，乃是一名成熟貴族必備的素質。
沉默了片刻功夫後，西斯男爵緩緩點了點頭：“伱說得不錯，我確實不應該想太多。
看來這次南下，我是來對了。要是不碰到這麼多對手，不吃這麼多的悶虧，我還沒有發現自己居然有如此多的不足。
這位山地男爵不簡單啊！
前些日子還和我們鬧得不可開交，現在局勢發生變化，轉頭就可以過來示好，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光這份變臉的功夫，我就自愧不如。
這份心性，加上他那一身恐怖的運氣，想要壓住此人怕是難了。”
濃濃的忌憚溢於言表，這是獸人奴隸事件留下的後遺症。儘管哈德遜儘可能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可那麼多農奴進入山地領，卻騙不了人。
一個金幣沒花，就打開了一片新的市場，還獲得了想要的勞動力，順勢分化了北疆貴族陣營。這樣的對手，想讓西斯男爵不忌憚都不行。
“少爺，壓不住，那就不用壓！運氣不可能常伴，有些事情註定不能急。
過些年，再回頭。你會發現昔日的風雲人物，大都淪爲了歷史的塵埃，反倒是一羣看似普通的傢伙站到了最後。
類似的對手，大公當年也曾經遇到過。可這些幸運兒，能夠風光十年、二十年，但很難風光一輩子。
對付這種人，需要慢慢進行佈局。如果少爺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安排了。
小貴族崛起，最缺乏的就是人才。在他們的圈子範圍之內，根本就不可能蒐羅到足夠多的人才。
所以在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必然引入外來人才，我們完全可以將人安排過去。
短期內這些人，很難獲得信任。但將時間拉長到十年、二十年……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歲月最容易欺騙人，不斷的成功，最容易令人迷失。待一身運氣耗盡，就是基業傾覆之時。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