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煙，別、說傻話，你快走！”空靈躺在地上，衣衫破碎，能看到的肌膚，都已經血肉模糊，只是臉上的笑意，仍舊是如玉溫潤。
一陣大風吹來，散去了眼前的迷霧，程煙蘿纔看清他已是滿臉鮮紅的血，她抖着手，輕輕撫上他的臉，哀慟道，“你的心裡不是已經沒有了我嗎？爲什麼在方纔還要救我？”
空靈柔和雙目看着她，“傻姑娘，我怎麼可能看到你有危險而袖手旁觀呢！”
“那你之前還對我不聞不問呢？”
耳邊的爆炸聲，耳邊的慘痛聲，似乎在慢慢遠離，除了眼前的人，彷彿什麼也容不下去。
此時，死生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想要知道的答案，緊緊扣着她的心。
明明你可以避免的，爲何還要轉身擁住我？
空靈怕她再這麼執着下去，會錯過救助的時間，他再次道，“小煙，現在什麼都別問了，你快走！”
“不——”她啞着嗓子道，“如果我離開了，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問了，慕容，我怕死，可是比起以後再也看不到你，死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聽到她執拗的聲音，空靈知道，再這麼下去，恐怕還會糾纏下去，他最後狠下心，“小煙，我們之前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你何必再苦苦糾纏呢？我們都放手吧！”
到了這個時候，她要是再信了他的鬼話，她就是傻子了。
“慕容，你說實話，你看着我的眼睛說實話，當初那一些話都是你發自肺腑的嗎？你是真的想和我恩斷義絕嗎？”
空靈正要開口，卻被她打斷，“你拍着胸脯，依着我的名義發誓，如果你說的不是真話，我將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話語噎在空靈的喉嚨，他神色怔愣地看着她，不可思議她居然會拿自己讓他發誓。
“是不是說不出話來了？”程煙蘿咬着脣，一臉委屈地看着他，“慕容，你爲什麼就不能實誠一點？你爲什麼總是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你爲什麼總是要騙我？慕容，說一句實話有那麼難嗎？非得我用這種辦法來逼你，你纔不會騙我嗎？”
聲聲質問，淚如雨下。
我不是傷心你的心裡沒有我，而是難過你從來不對我說一句實話。
說一句在意，真的有那麼難嗎？
“我知道你爲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可是慕容，我只想得到一句肯定，讓我這麼多年的等待師出有名，我不想再當一個傻子，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
“慕容，我愛你，從你在山上找到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喜歡上你，這十多年的反覆等待，我才現在，我已經愛上你了，我一個女孩子，都這麼勇敢了，那你呢？”
我喜歡你！
十多年的反覆等待。
我已經愛上你了！
瞬時間，所有的硝煙遠離，所有的轟鳴聲不在，他的眼裡，只有她淚眼朦朧狼狽至極的模樣，以及那句句泣不成聲的話。
空靈蠕動着脣，緩緩開口時，喉嚨也啞了。
“小煙，對不起，我愛你。”
程煙蘿捂住脣，瞪大眼睛看着他，難以置信會在這時候聽到他表明心跡。
驚喜突如其來，可是過後是濃濃的悲傷。
難不成，心跡表明後，兩人就要再次分離嗎？
“爲什麼要現在才承認！爲什麼，爲什麼？”程煙蘿抓着他的手，痛得快說不出話來。
當那一句壓抑在心裡十年的話終於說出口後，空靈感覺到渾身都舒暢了，憋了這麼久，終於說給想講的人聽，真的很幸福。
他彎起嘴角，輕聲道，“因爲在戰場上見了太多的生死離別，我怕有一日，你會因爲我的離別而痛不欲生，如果註定會傷害，那我不如早早地遠離你。”
程煙蘿在他的解釋中，又哭又笑，“你這個膽小鬼！膽小鬼！膽小鬼！”
“是，我是膽小鬼，我承受不了你一個人孤零零活着，我註定會在刀口上摸爬滾打的人，我沒有資格給人幸福，所以，我只能狠心將你推開。”
空靈自嘲笑了笑，“我怕步風靈的後塵，讓你像水靈受到極大的痛苦，可是你看，我還是沒有做好，我沒有保護好自己，也沒有將你平安送走，最後，還是自作自受，讓你看到了這一幕。”
“我不認識那個叫什麼風靈和水靈的，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我們不是他們，你也不是我，怎麼知道什麼纔是我想要的？我不要你的那些以愛之名的自以爲是的對我好，我只要陪在你身邊，無論生還是死，我都不要離開你！”
程煙蘿搖頭，一句一句地反駁着他的話。
空靈臉上溢着柔情，他費力擡手覆在她的手上，輕聲勸道，“小煙，如果你能平安離開這裡，就忘了我吧，你是那麼好的一個姑娘，一定會遇上一個比我好，會照顧你的人，重要的是，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陪你，不會像我，生死難測，沒有辦法隨時陪着你，好不好，小煙？”
程煙蘿拼命搖頭，“不，我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着，我不要別人！別人再好，跟我也沒有關係！”
“小煙，乖，聽話，離開這裡，去找主子和小王妃，他們會帶你離開，然後忘了我！”
空靈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氣在慢慢地流失，他的聲音變得更加虛弱，眼睛已經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人，他努力地睜大自己的眼睛，想要將她的一顰一笑永遠刻在心裡。
程煙蘿扣着他手腕的手指，明顯感覺到他身上日漸微弱的氣息，她心裡不住涌起陣陣恐慌，她哭着搖頭。
“慕容，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聽話，我聽話，我會聽你的話，你不讓我跟在你身邊，我就不跟在你身邊，你讓我去哪我就去哪，我只要你活着，好不好？”
空靈眼裡盈滿了心疼，他慢慢擡起手，想要觸摸她的臉，幫她擦拭眼淚，“小煙，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然而，手還未碰到她的臉便垂落下去。
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愛而不能言，言而不能伴。
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冒出，然後無聲無息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