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縣衙。
“學生拜見座師！”
甘玉混在一干童生之中，向穿着緋紅官袍的知縣行禮。
跟他在一起的童生當中，既有垂髫孩童，也有如他一般的青少年，乃至中年、甚至早生華髮的老朽。
白首爲功名，絕非虛言！
這位知縣姓徐，乃是進士出身，長得面如冠玉，三縷長鬚飄飄，看上去在三四十歲左右，相貌威嚴，極有官體。
徐知縣當年高中進士只是蹉跎兩年，便被選官至清溪縣，擔任從九品主簿一職，三年後晉爲縣吏曹，緊接着是縣尉、縣丞……最終做到正七品縣令之職，足足熬了十幾年，可謂苦盡甘來。
而在冗官的道廷，此升遷速度絕對算快，至少每一步都沒人卡着，足以說明背後有着靠山背景。
“咳咳……”
徐知縣面色有些蒼白，似乎抱恙在身，此時一擡手。
甘玉頓時感覺一股柔和之力涌來，將自身託舉而起，望着這有若病鬼的徐知縣，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敬畏之意。
“爾等都是飽學之士，本官這次爲道廷取才……爾等切記，上忠於道廷，將來若能做官，下無愧於百姓……”
徐知縣訓誡兩句，看着某些人期待的目光，忽然一笑：“罷了，看你們模樣，早已心急多時，就由本官親自爲你等授籙……”
他說話之間，四周衙役紛紛行禮退出。
殿堂之中，似乎有香火之氣縈繞，朦朦朧朧，帶着幾分神秘感。
甘玉眼角餘光一瞥，忽然覺得徐知縣的相貌，好像與自己去城隍廟祈願之時，見到的城隍雕像有些相似，不由連忙低頭，掩蓋眼中震驚……
“起！”
徐知縣並未與童生們多說，單手一掐訣。
在他體內，一張赤紅色的‘正七品清溪縣城隍’神位驀然赤光大放。
一道赤光如同飛禽，銜着一道符籙化爲靈光，筆直衝出天靈。
“啊！”
神威如嶽！
在場童生，盡數面色蒼白，跪伏於地。
繼而，就聽得一聲鴛鴦清鳴，在徐知縣頭頂，赤紅神力化爲鴛鴦之形，圍繞着一張道籙。
此張道籙同樣通體赤紅，宛若以美玉鑄就，當中一行神文，赫然是——‘太上道廷盟威秘籙’！
在赤紅神力注入之下這一張道籙瞬間分出一些光點，化爲一張張灰白色的‘太上童子靈官籙’！
只是相比於方夕所見過的童子籙，這些符籙明顯缺少一絲神韻，給人一種虛假之感。
徐知縣神色嚴肅：“城隍徐新霽，爲國取才，皇天后土，實所共鑑！”
在他手上，浮現出一枚銅印，正是正七品知縣的官印！
徐知縣雙手握着官印，虛空中似乎又有一枚城隍金印的虛影浮現，融入官印之中。
啪！
他在諸多童子籙下方蓋上一道道官印。
赤紅的神力似乎化作印泥，又在道籙之上一閃即逝。
嗡嗡！
那一張張童子籙轟鳴一聲，一下變得神威凜然，沒入各位童生的眉心。
甘玉渾身一震，略微冥想，便感覺識海之中，似乎多了一道符籙。
與此同時，他服用過靈物，早已打好根基，此時甚至能感到虛空之中有莫名的靈機浮現，令他心中產生出飢渴之情緒。
不自覺地，就盤膝而坐，吸引一縷天地靈氣入體。
“引氣入體？”
徐知縣見到這一幕，不由略微頷首：“能在剛剛授籙之時，便做到此步，果然是個不錯的種子……”
更關鍵的是甘玉足夠年輕，還有時間在科舉之路上拼搏。
至於那幾位白頭翁，則是希望渺茫了……
片刻後，一干童生紛紛從異樣中恢復過來，臉上都泛起一絲喜色。
道廷法度森嚴，有道律鎮壓天下靈氣！
不得道籙，哪怕能艱難汲取一些，最終也不過水中月、鏡中花。
而如今一朝授籙，卻是一步入道！
相當於一步登天了！
徐知縣又咳嗽一聲，似乎之前授籙，對於他乃是不小的負擔，見到甘玉也清醒過來，這才沉聲道：“授予童子籙，從此便可汲取天地靈機，強身健體，甚至施展法術……此乃道廷之恩典，爾等萬萬要銘記，日後若有不忠不孝之輩，本官必親自索拿神魂，歷經諸般煉獄苦楚……”
他說這話之時，聲音冷徹，令甘玉不由一個激靈。
心知這位徐知縣，說得都是真的！
……
遙遠的某處山林。
洞府中。
方夕盤膝而坐，面前還擺着梅長空烤好的野兔與溪魚……
這兩樣獵物都被烤得金黃焦香，放在巨大綠葉做成的餐盤之上，旁邊還有佐餐的水果。
一個竹筒之中，則放着燒好的白開水。 在這山野之地，能做到這一點，倒是相當不錯了。
此時梅長空不在，乃是給自己尋找食物去了。
方夕睜開雙眸，略有些滿意地頷首。
與此同時，則是回憶方纔甘玉被授籙之場景。
“原來，道籙便是如此從上一級的道籙之中分裂而出的麼？”
“不……分裂而出的，只是虛有其表的假貨！”
“真正關鍵的，還在於用印，請求天地見證與認可……”
默默存想之前種種，方夕對於神道運轉，就多了一些瞭解。
“如此層層控制，最後的天子，的確可以一言剝奪下面官吏的神職，乃至決定生死，做到真正的‘口含天憲’！”
“若沒有道籙，只有神職呢？”
“甚至……這天地之間的神職，最初又源自何方，莫非也是從某一道神職之中，分裂而出？”
方夕感覺，他似乎觸摸到了天庭最深層次的某個秘密……
……
地仙界。
陷空島，九州派。
洞府內，方夕穿着一身青色長袍，這法袍既好似錦緞一般光滑，又十分透氣，表面銘刻着大量的微型陣法。
光是這一身法袍，就足以堪比返虛修士的全部身家了。
對於方夕而言，此等享用卻不過是稀鬆尋常，此時披頭散髮，神態十分懶散地坐在書桌之前。
在書桌之上，並排放着六道符籙。
從九品的‘太上道廷都功職籙’，到八品的‘太上道廷北斗秘籙’，乃至日夜遊神神職，乃至最爲顯眼的‘從九品清溪縣城隍廟賞罰院武判官’……此時卻盡數失去神異，宛若一張張普通符籙一般，靜靜躺在書桌之上。
“果然，天地法則不同，因此不能立即使用麼？”
方夕喃喃一聲，又拿起武判官神職，細細觀摩起來。
神道符詔，珍貴程度自然遠遠超過道廷授籙。
這從九品的神職，就比八品道籙還要稀罕，甚至就連神文都複雜精深數倍！
“經過這段時日的觀摩，我的符籙之道，算是穩穩進入七階層次了……”
“畢竟晉升合體之後，再提升修仙百藝等階，總要輕鬆一些的……”
方夕喃喃一聲，拿起‘清溪縣城隍廟值日遊巡都司事’的神職，神識進入其中。
經過這段時日的研究，他終於有一些發現。
此時神念一動，便透過神文，來到神職核心，獲得了幾道神術。
比如‘召英靈符’、‘天視地聽之術’、‘御風術’等等。
這些都是神術，只要煉化日遊神的神職，就相當於接受灌頂，可以頃刻間學會。
不僅如此，只要消耗神力，便可以瞬間施展。
“只待修改一番，在地仙界蒐集香火信仰，應當可以重新激活神職……”
方夕沉吟一番：“就是神職大多都是地縛靈……超出自身領域之後，就神威大降……略有些麻煩。”
但這個麻煩，解決起來其實比較簡單，只要隨身帶個洞天之寶，在其中遷移大量信徒就可。
方夕在那一方道廷世界耽誤如此之久，都沒有發現洞天寶物的存在，看來此種洞天之寶要麼沒有，要麼珍惜異常。
‘不過這也是正常，在人間界這樣的下界，洞天之寶本來就極其稀罕……’
‘至於隨身攜帶信徒，只是治標不治本之策……還可以讓九州界的人研究一下，比如加裝一些大功率的香火信仰信號塔之類，延展神職領域範圍。’
科技是不斷向前發展的。
特別是有着一位合體道主，外加返虛大佬，乃至一干化神精英之下，如今的九州界科技，完全可以碾壓只有元嬰修士時期的九州界。
“道籙乃分裂而成、神職說不定同樣如此……”
“甚至天下神職，最終搞不好都會匯聚到那一位身上……乃是萬神之源！”
方夕越是研究，越感覺那位天帝深不可測。
此時，他拿起武判官神職。
此神職所化的神道符詔雖然失去所有光彩，卻依舊耀眼奪目，宛若上好美玉雕琢而成，內部還有絲絲的赤色血紋。
而當他神念進入此神職內部之後，除了一干神術之外，竟然還有更多的知識。
比如……如何蒐集百姓香火信仰，煉製‘香火錢’！
此錢乃是神祇之間流動的貨幣，可補充、轉化神力……價值遠超金銀。
除此之外，成爲神祇之後，還可以將自身感悟的神文，搭配神職，祭煉一件神道權柄之物。
此物可以是榜文、塔、鼎……不過最多的還是印璽！
“一般而言，九品的神祇都難以製造此等神器……唯有到了正七品，纔有較大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