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必告、反必面……”
“晨則省、昏則定……”
李傢俬塾中，一羣蒙童搖頭晃腦地讀書。
方夕手中拿着一卷書籍，時不時糾正幾個讀音。
對於他而言，這種事情自然十分輕鬆。
並且到了如今，他的一言一行已經能完全融入落日平原這邊的習俗，再看不出絲毫不同。
等到諸多蒙童讀完課本之後，方夕將書籍一卷，握在右手之中，時不時敲擊着左掌：“人生在世，總得有些志向，今日便說一說各自的志向……李原定，你先來。”
一個小胖子站了起來，他臉頰圓滾滾的，頭上還帶着一頂方巾，奶聲奶氣地道：“教習……學生長大之後，想跟父親一樣，娶三房媳婦，生八個孩子……每一頓都有酒有肉！”
“嘻嘻！”
學堂當中頓時充滿快活的空氣。
“坐下，李原初，你呢？”
方夕又問向另外一位蒙童。
李原初瘦瘦小小，皮膚黝黑，站起身來，語氣倒是有些堅定：“我想……成爲武者，將來武道築基，再成就真丹……轉入仙途！”
這幾乎是絕大部分孩童的標準答案。
在地仙界，能否修仙也是要看靈根資質的。
李家擁有靈根資質的孩童一個個都是寶貝，方夕平日根本見不到。
能來私塾讀書的，都是過不了靈根檢測之關，連下品靈根都達不到的‘失敗者’。
他們長大後除了爲李家打理產業，作爲凡人庸庸碌碌地渡過一生之外，若還想逆天改命，就唯有習武了！
地仙界中的武道發展到了相當的高度，甚至比武仙之道還要發達與完善。
凡人小孩從十歲左右開始，便可以辨認穴道經脈，習練內家功法，稱之爲後天境界！
後天境共有十重，修煉到後天十重巔峰之後，若能突破關隘，便是武道築基的先天高手！
而先天高手便能在這飛日城中，擔任校尉、巡城司之類的高級職務了。
若先天修煉到絕頂，最後凝聚出一顆‘武道真丹’，便是真丹境高手，配合修仙者專門煉製的‘武具’，殺傷力不遜色於一般結丹修士，就是壽元方面要不如修士許多。
方夕感覺，這地仙界的武道真丹高手若配合武具，那大涼的武仙基本便不是對手。
而武道真丹走到極致，若能再得到傳聞之中的幾樣天材地寶，或者修仙者煉製的‘武修丹’，便可以將一身精血元氣轉化，催生出靈根來！
雖然靈根品質完全看人品與所使用寶物的等階，但至少也是下品靈根，可以修煉入道！
據說此種‘以武入道’的高手，雖然需要從頭開始煉氣築基，但跟天品靈根一般，可以較爲輕易地修煉到結丹境界！
因此在地仙界中的凡人也佔據了一部分力量，能與一般的修仙宗門分庭抗禮。
當然，一般的修仙宗門，特指化神之下。
若是有化神尊者坐鎮的宗門，那凡人國度的皇帝也得禮敬，並且年年上供。
一堂課結束之後，方夕開始整理桌案，心中又無奈一嘆：‘凡人朝生夕死……所見唯有眼前，縱然是我所在的‘飛日城’中，也只有一張粗略的定國地圖，連落日平原的大地理都沒搞清……’
方夕其實迫切想知道如今地仙界的局勢，高層的動向，以及修煉境界的後續……
但他按捺住了自己，不驕不躁，默默等待時機。
這個時機，已經不遠了。
整理完課堂與桌案之後，他走出私塾，去拜訪黃老頭。
“哈哈，方教習你上課淺顯易懂，蒙童們都很喜歡伱呢。”
黃老頭呵呵一笑：“主家特意吩咐，這個月多給一成的酬金。”
“還請黃先生替我謝過李家……”
方夕拱手爲禮，從黃老頭手中接過一隻錢袋，裡面是一些造型古怪的銅質刀幣，在末尾還有圓環，可供麻線穿過。
他走出私塾，在飛日城的商業街上閒逛起來。
如今這些風土人情他已經能完全適應，甚至感到有些親切。
噹噹！
忽然，一陣銅鑼聲響驚醒了方夕。
他隨着看熱鬧的人流一起，來到城門樓一處告示牌的位置。
就見到一名皁袍大漢穿着公服，手中拿着銅鑼，正在奮力敲打。
在旁邊，還貼了幾張明黃的榜文。
“諸位父老鄉親……城主府又提高了兌換靈石的比例，若祖上有遺澤的，可不能錯過了啊……那可是黃澄澄的刀幣、還有大宅、良田啊……”
看着那宣講官聲嘶力竭地宣傳，還頗有幾個意動的。
方夕見到這一幕，也覺得有趣。
地仙界的人族修仙者們，慣用的貨幣還是靈石。
並且他暗中打量過，地仙界的下品靈石與南荒的下品靈石，並沒有什麼區別。
‘就是城主府突然如此，顯得有些可疑啊……’
方夕暗中想着，並沒有多管，去‘老樑酒家’打了三角‘黃粱酒’，割了幾斤滷肉，又返回了李家。
黃老頭住所。
這老頭老來無子無女，就只有一點口腹之慾，最喜歡喝‘黃粱酒’。
見到方夕提着酒肉過來，臉上頓時露出笑意：“方教習有心了……”
“哪裡哪裡，我能到李家教書，獲得庇護，還要多虧黃老您引薦呢……”
兩人找了張庭院中的石桌，倒了黃粱酒，撕開包裹滷肉的油紙，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酒過三巡之後，見到黃老頭鼻子都開始發紅起來，方夕暗笑火候到了，隨口問了一句：“如今城主府似乎在高價收靈石，也不知出了何事？”
雖然他還可以選擇搜魂對面這個老頭，但既然給自己定下了數年學習融入此方世界，儘量不施展法術神通的目標，方夕便不會輕易打破這個規矩。
更何況，以他的見識與能力，哪怕不動用法術，這些凡人也沒有什麼秘密能守住。
“嗝……不止官府，咱們李家、張家、神意門……但凡有點門路的，都在私下收購靈石呢……方教習你見多識廣，若手頭有靈石，可千萬不要錯過良機啊。”
黃老頭打了個酒嗝，笑嘻嘻道。
“哦？”
方夕眼睛一亮：“看來是有好事，與修仙者有關？否則爲何需要靈石？莫非是測靈的仙使又要來了，還要舉辦一場小型交易會之類？”
修仙者手上有許多好東西，每一樣都是凡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不論是各種功效各異的靈符，還是包治百病、延年益壽的靈丹……絕對會受到這些世家瘋狂追捧。
“不錯，你很聰明，不過還差一點……”
黃老頭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壓低聲音：“反正這件事不久之後便會傳開，你提前知曉也是一樣的……三月之後，‘墨門’的機關城就要到達定國開展交易，那可是百年都難得一遇的盛事啊……只要準備足夠的靈石，到時候縱然凡人都能進入機關城，交易各種修仙界的奇物。”
‘墨門’之名，方夕也聽說過，知道是一個強大的修仙宗門。
至於宗門實力如何，老祖究竟是化神還是返虛修士，則是完全一無所知的。
此時聽到，也不由一驚：“機關城？莫非這城還能動不成？”
心中更是自語：‘這不就是移動坊市麼？地仙界的修仙者真會玩……不對，嚴格說起來，也就一行商之流，類似穿街走巷吆喝賣貨的貨郎……’
霎時間，他就對墨門的實力有了些許猜測。
真正強大的修仙宗門，未必需要與凡人國度交易……
“當然能動，那墨門機關城宏偉無比……可惜老夫從未見過，這次必要好好開一番眼界。”
黃老頭道：“並且這‘墨門’可比什麼‘溪劍派’、‘明玉宗’強太多了，家主那邊藏了兩位靈根資質優異的子侄，上次仙使到來都沒捨得讓跟着走，就是等着此良機，看看能否拜入墨門呢……”
這老頭說完，又喝了一杯黃粱酒，竟然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好在如今天氣也不冷，在外面睡着也不容易受涼。
方夕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來到李家藏書閣。
看守閣樓的兩個武道高手身形挺拔如鬆，眼眸之中精光四射，看到方夕過來，怔了一怔，倒是沒有攔着。
李家的藏書閣分爲一明一暗兩座，明着的這座裡面大多都是各種遊記、雜書、農學、醫學、以及一些粗淺武藝。
李家的族人、客卿……都可以隨意瀏覽。
而暗中的那一座，所珍藏的至少都是先天武學，據說還有真丹武學以及修仙功法，縱然李家當中，也唯有得到家主認可的寥寥數人才能進入。
“百年一次……”
“墨門機關城……”
有着明確的目標之後，再尋找起來就簡單一些。
方夕翻了幾座書架，沒有多久，手中便多出幾本冊子。
“《飛日城史》、《李冥遊記》、《無名日誌》……”
方夕首先翻開《飛日城史》，看着一百年前的記載，若有所思。
旋即，又翻到《李冥遊記》中的某一頁，這李冥乃是李家一位先祖，也修煉到了武道築基的先天境界，喜歡遊歷，遊記中就記載了某一年，他曾經在另外一地遇見機關城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