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山的夜晚很安靜,尚算寬闊的盤山路蜿蜒曲折,成了天然的賽道。經常會有一些賽車愛好者聚集在這裡練習或比賽,也時不時會聽聞有事故發生。董濤選擇這裡,也自然對此並不陌生。
這次的比賽,是從山頂至山腳。都知道騎摩托車下山比上山難度要大,高速度的賽車更是危險。比的是速度,尤其要控制好的,也是速度,否則,衝下山崖,只怕只有死路一條。
山頂的出發點,兩方各有一半的人,山腳的終點同樣。雖然正式進行比賽的是楚雨寒和董濤,全程又各跟隨了五個單人騎着賽車進行監督。
雖然是夏季的夜晚,尹樂菱卻陣陣發冷。這樣的陣勢,她從沒見過,站在山頂的人羣中,侷促地不知所措。
對面幾十步開外,就是馳野車隊的人馬,同樣人人都騎着各式各樣的賽車,只是年紀看着都要長些,尤其是打頭的董濤,身材魁梧,膚色黝黑,更有着剛硬的絡腮鬍。就連遠遠射過來的眼神,都像一把把冷刀,讓人不寒而慄。
與之相比,楚雨寒就顯得挺拔而修長,只是斜靠在自己銀黑色的法拉利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指腹蹭着自己的車把,心裡還有淡淡的鬱悶無處排遣。昨天沒有自己送樂菱回家,也是不想讓隊友看到了,知道他和她沒有……那種事情,成了不成文的規矩,沒有做的話,反而讓人覺得不吉利。再者,他怕自己不甘心地還想要親近一下,反倒惹得他的樂兒不高興。算了算了……這件事完了之後,好好哄哄吧。
隆隆的引擎聲忽遠忽近,穿梭的車頭燈時而耀着人的眼,那些都是上下勘察路況的隊友們。
文珊坐在自己的紅色摩托車上,遠遠地只拿一雙幽怨的眼睛看着楚雨寒。尹樂菱悄悄看到她的眼睛紅紅腫腫的,似乎哭過。
高燦的鼻樑上,多了一枚創可貼,顯得有點滑稽。他的車子停在一邊,過來走到楚雨寒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一會兒我跟你後面,自己小心點。”
楚雨寒笑着看看他的鼻樑:“沒事吧。”
“你問她還問我?”
楚雨寒再笑笑。
高燦回頭用餘光掃了一眼文珊,再轉回頭:“你離開後,就跟瘋了似的,喝了很多酒,後來喝醉了,又哭又鬧,摔了很多酒瓶子。”
楚雨寒自然能想到,他的傷一定是被破酒瓶劃到的:“當時就你在跟前吧。”
“是。”
“那還好。要是清醒了,她知道自己那副樣子被大家都看到了,非氣死不可。”
高燦呵呵地笑了:“你真的很瞭解……那你也該知道她現在心裡難受吧。”
“你同樣瞭解,所以昨天才會支持我。”楚雨寒直起身,也拍拍他的肩,“如果我讓她受傷是不可避免的,那麼,療傷的事情正好你來。”
高燦笑得有些頹喪:“有你在前邊,那丫頭的眼界已經高到頭頂了。”
“放心,她早晚能看見你的好。”
站在路邊的尹樂菱聽不清楚雨寒他們在說什麼,她已經被未可知的下一步狀況攪得有些心神不寧。昨天她可不信楚雨寒真會抱着被子哭,不過,今天還是周桐接她過來的,然後楚雨寒還沒有和她說過什麼話,這讓她心情更有些鬱郁不安。
“別擔心,小公主,事情已經到了現在,你就該笑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周桐已經站在了她旁邊。
尹樂菱也知道事情沒什麼迴旋,她也沒想着退縮,可笑出來還是有點難度。
“是啊,美女。”另一邊又站過來了張懷恩,“雖然我們不能騎車跟着保護,可我們做好了萬全的措施。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緊急的救援隊伍分分鐘就到,設備齊全,人員專業,就是就地做手術都沒問題。”
不說還罷,這麼一說,尹樂菱的頭上都開始冒冷汗了。蹙眉盯了張懷恩一眼,顯得可憐兮兮。
周桐瞪他一眼:“烏鴉嘴!”
“我的意思是——以防萬一,有備無患!”
“還什麼做手術呢!掌嘴!”
張懷恩當真“啪啪”兩聲自打了嘴巴,倒是逗得尹樂菱終是笑出了聲。
一陣雷鳴般的引擎聲傳來,夾雜着吆喝,所有看似閒散地三五成羣的人都挺直了身子,聚攏了起來。
張懷恩張望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了,美女,好運。”
尹樂菱左右看看,周桐也衝她豎豎大拇指,她只能回以一笑,也看得出緊張不已。
人羣正前方,楚雨寒敲敲車子上的頭盔,正對着這邊投來極爲深沉的目光。尹樂菱咬咬脣角,深呼吸了一下,挪步向他的方向而去。
都知道這是生死關鍵的一刻,即使同江的人都在爲文珊遺憾,但對於這個從沒有接觸過賽車就敢這麼大膽站出來的十七歲女孩,暗暗敬佩了一把。看着她小小的身子穿過面前時,也忍不住輕輕說一句“加油”。
董濤已經跨坐在了他的坐騎上,身後的女人穿着熱~辣的黑色皮褲,曲線~畢露地貼在男人的後背,妖~嬈的紅脣微啓,對着尹樂菱投來不屑的眼光。
尹樂菱別開眼,擡頭看看楚雨寒。楚雨寒凝視了她幾秒,綻出一個溫暖的笑,擡手用手背蹭了蹭她鼻尖上一絲汗水:“準備好了嗎?”
“要……怎麼準備?”
楚雨寒的笑意更深,牽過她的手將她拉近了些,輕輕說着只有她能聽得清的話:“什麼也不用準備,一切都有我。樂兒,你只要抱緊我,閉着眼睛抱緊我,就好。”
尹樂菱眨眨清靈的大眼睛,小嘴巴嘟了嘟:“我不要閉眼睛,也許,就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了,我要睜着眼睛看清楚。”
楚雨寒握着她的手緊了緊,雖然他絕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可是,他知道,他的樂兒是做好了和他一起死都不怕的決心,這讓他一時間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