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識愁滋味
周琰雖然覺得自己離開有些不好，但他知道公主是有一說一的性子，加上他確實是很想去看看那些現世的石經，便道：“謝公主，小臣等公主進去之後再去。”
他們正站在門口說話，從院門裡走出來一位看上去不到五十歲的老婦人，這老婦人穿着並不多華麗，但是從衣服的配色到頭面首飾的搭配都很有巧思，她也不像別的老者那樣以素容見人，而是花了心思畫了妝容，額心貼的鵝黃是最近京城中流行的式樣，胭脂與口脂的顏色與她今日身上穿着的衣裙相得益彰，整個人看上去既講究又不輕浮，可謂是恰到好處。
老婦人打量了嬴東君一眼，立即笑了起來，語氣和緩而溫柔，令人如沐春風，“可是承平公主？”
嬴東君看到她的時候還愣了一瞬，據她所知孫夫人應該已過了耳順之年，這老婦人卻有些年輕，不過聽到她開口，嬴東君便知道，這就是孫夫人無疑了。
“正是，今日叨擾夫人了。”嬴東君走上前，笑吟吟道。
孫夫人似乎是想行禮，嬴東君扶住了她的手，說道：“夫人是我父皇的師母，這禮本宮可不敢受。”
孫夫人莞爾一笑，也不強拜，反而反手握住了嬴東君的手，細細打量了她幾眼，感嘆道：“公主的相貌與先皇后像了八九成，老身方纔一眼瞧見，還有些恍惚，以爲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會兒娘娘還未進宮呢。”
嬴東君道：“雖然那會兒本宮年紀還小，但也記得母后曾多次提起過少時的宮外生活。夫人當初對母后多有照顧，母后一直都記得的。”
孫夫人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她們進來的時候，僕婦正在廳中布酒菜，想必是孫夫人不知她何時到來，一早就吩咐人準備了，等她來了隨時能上席。
孫夫人又拉着嬴東君的手，帶她進了院子。
嬴東君笑着說：“我母后喜歡甜酒，聽她一直惦記着夫人的青梅酒，我以爲夫人這酒也是甜的。”
若不是她還牽着嬴東君的手，看樣子很想自己親自接過去。
嬴東君自然是欣然同意。
嬴東君轉開眼，想吩咐小吉祥把馬車上的花搬出來，今日格外機靈的周琰已經捧着花盆過來了，小吉祥手裡則拿着一隻木匣子，匣子裡裝着他挑選的藥材，都是給孫夫人送的禮。
孫夫人笑道：“公主費心了，老身喜歡得很。瞧我，拉着公主在外頭說了半天，失禮了！公主快隨老身進屋。”
孫夫人請公主上座，親自給她斟了一杯酒，“公主不是說想嚐嚐這酒嗎？試試看，喜歡的話老身給公主準備一罈帶回去。”
孫夫人道：“老身準備了青梅酒，還備了幾樣下酒菜，公主若是不嫌棄，老身便陪公主喝幾杯？”
小吉祥心裡就有些不服氣了，他親手挑選的上好藥材，居然不如虞舜臣送來的一盆草！
嬴東君將那杯酒都飲了下去，想了想，纔開口道：“酸、苦、辛，鹹，還有回甘。”
僕婦將匣子打開，孫夫人也瞧了一眼，“公主客氣了！”
孫夫人笑起來，“公主喜歡甜酒？”
嬴東君走進來就聞到了清冽的酒香。
孫夫人：“沒錯，老身釀的這青梅酒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五味酒’。娘娘沒進宮之前，愛極了這五味酒，吃醬肘子的時候，總要配它才過癮，那會兒她倒是不太喝甜酒，嫌那個膩。”
嬴東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些意外，“咦？竟不是甜的？”
孫夫人看上去也很高興，不過遠不及收到蘭花時那發自內心的歡喜。
這時，小吉祥從公主身後走向門外，原來是周琰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在院子裡候着，可能是有什麼事要稟報。
孫夫人擡頭看了一眼，笑着道：“公主今日來萬年書院，不光是來喝酒的吧？公主有事就去忙吧，今後想什麼時候來找我這老婆子喝酒，我隨時恭候。”
兩人一同飲下了這杯五味酒。
孫夫人轉眼一看到那盆花，眼睛就是一亮。
小吉祥也順勢將自己的匣子遞給了僕婦，嬴東君道：“這裡還有一些藥材。”
周琰將花交給了孫家的僕婦，孫夫人見了，指了指廊下的位置，交代道：“放在那處，別曬着了。”
嬴東君：“夫人喜歡就好。”
“老身謝過娘娘，老身也祝公主平安康泰。”孫夫人端起酒杯，與嬴東君碰了碰。
孫夫人沉默了一瞬，看着嬴東君嘆了一口氣，“公主是個通透人。”
孫夫人帶着嬴東君進了待客的廳中，屋內的裝飾很有孫夫人的風格，並不華麗，卻極具巧思，雅緻與莊重並重，很符合孫山長書院山長的身份。
孫夫人：“那公主嘗着這青梅酒，是什麼味？”
嬴東君與孫夫人你一杯我一杯，竟也慢慢喝完了一壺酒。
嬴東君舉起杯來，“我替母后敬夫人一杯，祝夫人身體康健。”
嬴東君拿起酒壺，給孫夫人斟了一杯，看着那從酒壺中傾瀉入杯的琥珀色酒液，輕聲道：“人，苦吃得多了，便偏愛甜。反倒是不識愁滋味的時候，願品五味。”
“美人蒼玉？”孫夫人放開公主的手，湊上去仔細看了看那盆花，高興地連連點頭，“老身之前還是從古籍裡知道的這個名字，這種蘭花常長在深山溝渠之中，一般人採回去也不太好養活，所以直到今日才見到真身。”
嬴東君便知道這是送對了，笑着指了指花道：“聽聞夫人愛蘭花，這是送給夫人的禮物，它的名字叫‘美人蒼玉’。”
嬴東君笑道：“今日喝光了夫人這壺酒，承平卻有些貪心不足，想找夫人再討一罈帶回去。”
孫夫人笑問：“酒我這裡管夠。除了青梅酒，我這裡還有一種桂花釀，那個是甜酒，不知公主偏愛哪一種？”
嬴東君道：“還是給我一罈五味酒吧。”
孫夫人有些意外，打趣道：“公主是不識愁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