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火燒四行倉庫？
張庸當場就震驚了。真的。
你們燒燒建材街的倉庫也就罷了，還要燒四行倉庫？
不是……
你們這樣搞法……
無法無天啊！
良久……
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
宋守元似乎也在耐心的等他接受自己說的一切。
張庸嚥了咽口水。
“爲了平賬？”
“是的。”
“就不能等到年底嗎？”
“不能。”
“爲什麼？”
“黨務執行委員會可能會派人來盤賬。”
“哦……”
張庸緩緩的迴應。
明白了。又是最高層的大佬們鬥法。
準確來說，是老蔣和老汪暗中撕逼。
他們兩個，一個掌握軍權，一個掌握黨務，誰也不肯服輸。
汪兆銘沒有軍權，在軍事上無法插手。但是，他掌握黨務，掌握執行委員會。掌握立法委員會。跟隨他的人也是很多的。其中，不少都是果黨的元老。他們形成了相當有實力的團體。否則，汪兆銘也無法成爲果黨的二號人物啊！
他們想要在別的地方給老蔣找點麻煩，還是輕而易舉的。宋家和孔家的那些破事，那邊的人都知道。一旦是將其撕逼出來，老蔣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還是要想辦法應付過去的。不能讓對方抓住把柄。
火燒倉庫，乃是幾千年來，最常用的平賬手段。
一把火，將所有證據都燒了。
沒有證據，就可以矇混過關。
而他張庸，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被恰到好處的拉出來……
結果就是……
平賬大聖居然是我自己！
先看看清單，都有些什麼。看看到底有多少虧空需要平。
結果，第一眼就驚呆了。
棉布三百三十萬匹……
舔嘴脣。
感覺有點口乾。
三百多萬匹棉布。你燒幾個倉庫？
不是，真的以爲執行委員會那邊的人都是傻瓜嗎？幾個倉庫放得下三百多萬匹棉布？
哦，仔細看。原來被燒的是二十七個倉庫。火燒連營了。
擡頭。看看四周。二十七個倉庫，那就大半條建材街了。
行吧，勉強說的過去……
接着看……
糧食五萬八千噸……
暈！
還有五萬多噸糧食？
不是，你們別這樣啊！別全部堆在這裡一次平啊！
分開點好不好？每次幾千噸這樣。
你一口氣就要平五萬八千噸。我張庸的簽字，真的那麼有說服力嗎？
擡頭。看着宋守元。直言不諱。“數量太大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宋守元低聲回答，“那邊行動太快，我們來不及準備。”
“你們多安排幾個地方起火啊……”張庸發散思維。
忽然覺得自己真是禍害。
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居然無師自通。
難道是穿越的時候，技能樹點歪了？以後要做壞人中的帶頭大哥？
“都安排了。你看後面。”
“哦……”
張庸翻看後面。
好吧，青浦也有倉庫起火。蘇州也有。
然後全部都集中在這裡了。
真是將黨務那邊的人當傻瓜了。明擺着就是糊弄。
能不能換點別的理由。
別一味火災。
但是……
也行吧。既然宋家覺得這樣做可以，那就這樣做吧。真的撕逼起來，那都是大佬的事。
繼續看……
後面就沒有大宗貨物了。
煙土什麼的是見不得人的。當然不可能在賬目上反映。
張庸推測，宋家暗中販賣的煙土，可能都是以糧食的名義進行的。孔家那邊也差不多。算是潛規則了。
往後的清單，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咦？
電臺？
十五部？
張庸忽然發現新大陸。
等等！
十五部電臺？
電臺怎麼也有虧空？
難道你們將電臺也拿出去賣了？
暈死！
“伱老實告訴我，到底拿走了幾部電臺？”
“入賬是十五部。但是真正到貨的，只有五部。”
“其他十部呢？”
“錢款下來，立刻兌換成美金存起來了。”
“那五部呢？”
“都賣出去了……”
“呃……”
張庸於是不再問。
同時覺得，自己之前，還是見識太少。
民國三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可能從現在纔開始。他現在纔算是真正接觸冰山一角。
你說那些電臺最後都去了哪裡？
如果沒有一兩部落入紅黨的手中，那才叫怪事。
行，沒事了。
以後自己可以放寬鬆點。
有多餘的電臺，直接給紅黨。根本不需要擔心出事。
宋家自己就悄悄的賣電臺啊！誰敢查？
黨務調查處敢查？呵呵。歡迎。
查着查着，就查到宋家頭上了。
嗯，有機會和紅黨那邊打個招呼，就說電臺是從建材街出來的……
“姑爺……”
張庸：……
好吧。
還能怎麼辦呢？
都叫我姑爺了。這個字還能不籤嗎？
第九個督察專員，或許就是專門做這個的。專門給宋家遮風擋雨。背鍋俠。
“筆。”
“這，這。”
張庸拿過鋼筆，大筆一揮。
唰唰唰，簽上自己的名字。
行了。
任務完成。
“今晚火燒四行倉庫？”
“是的。”
“清單。”
“在這。”
宋守元果然準備好了清單。
張庸：……
果然，部分賬本被毀……
還有一部分的法幣被燒燬。估算價值1200萬……
“一千二百萬？”
“是的。”
張庸：……
無語了。
法幣發行纔多久？
去年年底才正式發行啊！還不到一年！
你們就敢搞1200萬的虧空。
隨即明白過來。這不是單純的虧空。
怎麼說呢？是一部分加印的法幣，需要一個理由進入市場。
既然被燒燬了1200萬，那補充回去1200萬，很合理的吧？
然而，那“燒燬”的1200萬，到底有多少流入市場，天知道。說不定有1000萬那麼多。等於是增發了1000萬法幣。
才半年，法幣就增發了上千萬！
能不通貨膨脹嗎？
現在買一頭牛，只要十元法幣。
但是到1940年，買一頭牛，至少需要一百法幣。
三年多的時間，法幣貶值了90%……
咦？
好像也不多？
後來貶值的更快。幾乎變成草紙了。
“筆……”
“姑爺？”
“我現在就簽字。你們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加上的？”
“這……”
宋守元忽然覺得，這個姑爺，確實會做人。
聽話。
真的。
十分乖巧。
他這麼大筆一揮，所有的賬目，就都平了。
到年底的時候，再來一次。然後又是這位姑爺大筆一揮。賬目又都平了。
隨便黨務那邊怎麼查。
想要查，先去查張庸。
張庸是督察專員。他的簽字就是最終結論。因爲沒有其他的督察專員級別比他高。
妙哉！
張庸拿過筆。
大筆一揮。唰唰唰。繼續簽字。
埋頭簽字。
什麼？
還燒燬了五萬美元？
感覺有點少？
才五萬？
哦，還有五百萬的儲備券……
這又是什麼鬼。
算了。懶得問。反正，埋頭簽字就是。
從此以後，改名叫做平賬大聖。
有誰需要平賬的，統統來找我。
我閉着眼睛簽字。
免費的。
搞定。
收工。
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說，今晚燒四行倉庫，是真燒還是假燒？”
“要燒掉一部分。”
“燒掉以後呢？重建嗎？”
“當然。姑爺，申請重建的單子後天就會遞上去。”
“今晚燒，後天申請重建？”
“是的。”
“那你們有沒有設計圖？給我看看。”
“設計圖？沒有。”
“找個設計師，畫個圖。”
“姑爺，你這是……”
“重建的預算可以做大一點嘛。原來有沒有地下室？地下室有沒有和外界連通？有沒有考慮戰爭、地震、暴雨等不可抗力的影響……”
“明白。明白。”
宋守元頓時眉開眼笑。這位姑爺就是上道啊！
舉一反三。
融會貫通。
立刻就掌握了重建的精髓。
那就是有的沒的都安排上。先將款項拿下來。然後……
錢到手。怎麼重建就是自己的事了。
“還有。有沒有考慮在裡面存儲部分的戰略物資？”
“明白。明白。”
“萬一有軍隊需要在裡面駐守一年半載的。都考慮上。”
“好的，好的。”
宋守元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
果然，大家都說，這位新姑爺是一等一的善財童子。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撈錢的手法，連他這樣的老手都自愧不如。
你要提到軍隊駐紮，那駐紮五千人，一天的花費就大了去了。預算必須得翻幾番啊！
關鍵是，師出有名啊！
萬一真的打仗呢？你還能讓部隊斷糧啊？
得，這又是一筆鉅款……“姑爺，我立刻回去修改重建報告。”
“好。”
張庸點點頭。
他完全不知道宋守元的想法。
只是忽然想到了明年的八百壯士。覺得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
要說打仗，他張庸肯定是不行的。
人貴有自知之明。既然無法正面抗擊日寇，那就做點輔助。
將四行倉庫修建成堅固的堡壘。然後搞個地下通道。方便和外界的聯繫。這樣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
至於其他的，那就沒辦法了。他的能力確實有限。無法改變太多。
“你們晚上幾點動手？”
“凌晨一點。”
“行。我知道了。”
張庸擺擺手，帶着隊伍返回。
瑪德，平白無故的給自己加了一個平賬大聖的頭銜。
不過，和宋家的關係，確實密切了。
姑爺叫的那個甜……
或許，不久，孔家也會找上門。
孔家應該也有一些賬目需要平。需要掩飾……
回到026後勤基地。
正好，石秉道在。於是將他叫來。
將建材街起火的事，還有四行倉庫準備起火的事都說了。
“你們可以搞點電臺。”
“黑市的電臺，價格很高。我們買不起的。”
“你們去買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你是要……”
“你們給錢。拿走電臺。然後我去將錢搶回來。”
“這……”
石秉道無語。
這個張庸，還真是……
路子太野了。
但是你別說，他還真敢幹！
他的本事非常邪門。如果真的盯上目標，真的能搶。
然後錢又回來了。
“這是一萬美元。借給你們週轉一下。然後我自己想辦法拿回來。”
“好吧……”
石秉道答應了。
好像，這不算違反原則吧。
他沒有真的要張庸的錢。錢最終還會回到張庸手裡。
但是得到了電臺。組織非常需要電臺。
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張庸帶壞了。可是，他們真的很需要電臺啊！
呂海到來。
“組長，財政部的孔主任請你回電話。”
“哦？”
張庸心思一動。
這麼快？
剛剛還想着，宋家可能要找自己。沒想到電話立刻追過來了。
好吧。既然都幫宋家簽字了。那孔家也得簽字。管他是誰呢？
只要求到自己，全部簽字。
唰唰唰！
平賬大聖，人間大炮，一級準備……
來接電話。
“孔主任，你找我？”
“張專員……”
“不敢，孔主任，你還是叫我少龍吧。”
“那你叫我方兄吧。我字方兄。”
“孔方兄……”
“好，好，好，我喜歡這個稱呼！”
張庸：……
好傢伙，這個叫法絕了。
難怪孔家掌管財政部。原來有人直接就叫孔方兄啊！
“孔方兄，我們當面談。”
“我就在四行倉庫，方便過來嗎？”
“好。”
張庸答應了。
正好去四行倉庫看看。
於是帶着隊伍出發。前往四行倉庫。
很快到達。
四行倉庫就在租界邊上。旁邊就是蘇州河。位置有點特殊。
明年日寇進攻的時候，只能從一面發動攻擊，還不敢使用炮火。因爲炮彈隨時會落入租界裡面。
日寇和英美的關係，就是互相試探底線。所以，日寇不敢用炮。
從戰術角度來說，舉手四行倉庫，是有很多優勢的。唯一的劣勢，就是被圍困，斷絕和外界關係。
如果是事先安排好地下通道，溝通外界，那就沒事了。
直接從租界裡面提供援助。
他張庸，正好在租界裡面有一些勢力……
進入四行倉庫。
外面光禿禿的。裡面也很簡陋。
倉庫嘛，當然不可能有豪華裝修。但是牆壁非常堅固。
3D地圖顯示，牆壁的厚度，在一米以上。極個別的柱子，厚度甚至有1.5米。抵擋輕武器綽綽有餘。
日寇的九二步兵炮，也未必能夠將牆壁轟開。
甚至，常見的75毫米野戰炮，可能都炸不開。
“少龍。”
“孔方兄。”
“請。”
“請。”
孔凡鬆請張庸坐下。
然後看着張庸笑了笑。似乎重新認識的樣子。
“孔方兄……”
“聽說，宋家人都叫你姑爺了？”
“呃……”
張庸點點頭。
好像是。宋守元的確那麼叫。
其實，自己和宋子瑜，並沒有正式結婚。姑爺叫的有點早了。
“那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這個，我還有點不太習慣……”
張庸實話實說。
感覺自己的道路絕對是走歪了。
本來是想要投奔光明的，結果在黑暗中是越走越遠了。
自己也不知道爲啥會這樣。
現在慘了，都成爲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一員了。以後歷史書裡面提到的反動派，就有自己的份……
唉……
一定是穿越方式不對……
“慢慢就習慣了。”
“哦……”
“可惜，宋家搶先一步。不然，我們孔家也有好姑娘的。”
“呃……”
張庸覺得還是將話題拉回來正題比較好。
於是說起平賬的事。
“執行委那邊，來勢洶洶，我們也不得不防。”
“像建材街那樣嗎？”
“倒也不用。報個折損吧。就說船隻在海上遭遇風浪……”
張庸點點頭。
這纔對嘛！不能總是火災。
你可以說是扇貝跑了什麼的。甭管別人信不信，有理由就行。
於是簽字！
繼續簽字……
反覆簽字……
一口氣將孔家的帳也全部平了。
依稀記得，好像是沉了三艘船，十幾個倉庫因爲暴雨天坍塌……
宋家是火災。孔家是水災。齊活了。
孔凡鬆擺擺手。讓所有家人都退走。
張庸：？？？
又有什麼秘密？
還是要給錢我？
孔凡鬆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在找一個美國人？”
“是。”張庸點點頭，“但是沒有具體的身份資料。只知道代號石楠花。美麗國那邊也有人來這邊找。”
“是不是有人告訴你，懸賞五十萬美元？”
“對。”
“可能是個坑。”
“什麼？”
張庸眉毛上揚。
坑？
什麼坑？
自己可是拿了一萬美元的。
如果真的是坑。這一萬美元，可就是白白的送給自己了。
打死也不可能還回去。
“我說的坑。不是說事情是假的。也不是有危險。而是……”
“而是什麼？”
“我懷疑要找的並不是美國人。”
“哦？”
張庸心思一動。
不是美國人？那是什麼人？
之前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主要是那個翡翠項鍊。
坦白說，翡翠是地域性飾品。
除了東方人認識翡翠，欣賞翡翠，喜愛翡翠之外，似乎沒有什麼洋人喜歡的。
洋人那邊都是紅寶石、綠寶石、鑽石什麼的。
唉，傷腦筋……
幸好，他都懶得想。
管他找的是誰呢？找到最好，找不到也無所謂。
反正，自己已經入手一萬美元。肯定不會吃虧。
忽然心思一動。
地圖邊緣出現一個紅點。有標註。
查看。
發現居然是林小妍。
意外。
她居然出現了？
她不是被追殺嗎？怎麼又回到上海了？
不動聲色。
靜靜觀察。
發現林小妍進入租界了。
是朝着馬迭爾旅館的方向去了。最終消失在地圖邊緣。
嗯，她還活着。挺好的。
“少龍。”
“嗯？”
“這是給你的。”
“什麼？”
張庸伸手接過。
發現是一個信封。裡面有一張支票。
哦……
明白了。這是報酬。
平賬大聖到底是平賬大聖，給你平賬，肯定得有點好處。
孫猴子給那麼多人平了賬，以後搖人來幫忙，誰敢不來？
慣例。
熟歸熟。酬勞必須給。
否則，下次就找不到這麼願意配合的平賬大聖啦！
告辭。
離開。
忽然放慢速度。
卻是意外發現小百合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