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佑緩緩地，緩緩地搖晃着身體，就像是做手術的時候，腰困了似的。
旁邊的普外副主任發現了，連忙道：“咱們不如回去休息休息？”
“看完手術吧。”魏嘉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捨得走。
凌然的手術，給了魏嘉佑相當多的觸動，不僅僅是技術層面的，魏嘉佑甚至能夠看到凌然的想法。
明明有兩個選擇，爲什麼選了這一種？剝離的順序爲何如此？不同尋常的手法是在避讓什麼？
幾乎是凌然的每一個步驟，魏嘉佑都有相應的想法。
這就好像高手下棋，或者是職業球員的比賽決定似的，如果全部從最優解的角度來考慮的話，往往能夠發現一些固定的套路，做出一些類似的決定。
魏嘉佑有一段時間沒有類似的經歷了，以前的時候，他是經常能夠從自己老師身上獲得相應的體驗。但隨着他的技術增長，老師的技術的衰落，再想看到這種能夠不斷的產生靈感的手術，就變的非常困難了。
雖然是凌然的手術，但魏嘉佑也不願意就此離開。
反正，凌然也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我能從中學到很多的東西——魏嘉佑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突然有了佔便宜的想法。
若是從偷師的角度來看待目前的場景的話，凌然明顯是虧了，而身爲外來的野人的魏嘉佑，自然是賺到了。
魏嘉佑緩緩點頭，這麼想的話，心裡就平衡多了。
“凌然的手術，確實也是挺好看的。”普外副主任笑呵呵的說了一句，像是一顆半乾的樹枝，試圖燃燒自己，以維持室內的溫度。
魏嘉佑反而覺得半乾的樹枝發煙太多，擺擺手，道：“手術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
“說的是。手術效果是第一位的，手術漂亮和長的漂亮這種東西，都太虛了。”普外的副主任反正就是捧哏。手術檯上給大主任捧哏也是捧哏，行走江湖給院士的小徒弟捧哏也是捧哏，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討生活麼，不丟人。
魏嘉佑被捧的蠻舒服，臉色好看了一些，忍不住道：“凌然這個手術，也不單純是好看，心臟搭橋聽的多了，容易給人感覺好像很俗，實際上，大俗即是大雅，這麼俗的手術能做的好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心臟外科的手術，咱就不太懂了。”普外的副主任隔空望着下方，注意力投的很足，但大部分都不在手術上。
他在普外也是排名靠後的副主任醫師，論起在醫院的年限來，其實和張安民差不多。而在這個年紀的醫生，其實都是專注度非常高的，往往正是尋求突破的年齡，對於科室的主力術式以外的手術，自然是不太注意。
魏嘉佑呲牙笑了笑，心道，誰也沒指望你懂。
他又左右看了看，內心忽然有些遺憾，看這樣的手術，如果能跟懂行的人聊兩句，那就最好了。
“凌然他們把這個手術也放直播了，看的人還挺不少，過50的觀看量了。”前面一個醫生看的不是很專心，反而掏出手機來，掛上了雲利的平臺。
雲利的直播體系是獨立且專業化的，50的觀看量，對應的很可能是500名甚至更多的醫生。對普通醫生們來說，這是個很令人振奮的數字了。
許多所謂的國際醫學大會，參加人數都沒有這麼多呢。
魏嘉佑則是心裡一動，也掏出了手機，卻是在的微信羣裡說話：雲醫的凌然在做心臟搭橋了，有點東西。
“什麼東西？他把自己照片放裡面了？”暱稱“天天開心”，第一時間就回復了。
“師兄沒出手術啊。”魏嘉佑先是問候了一句，纔是笑了一聲，啪啪打字：“私下裡說，凌然的心臟搭橋，技術挺可以的。”
“可以還不止，還是挺可以？”師兄回答的飛快：“你不要用初學者的標準，你就按正常標準看，另外，你也別看他臉！”
魏嘉佑想說“比你好”，忍住了，道：“不是按照新人標準，單純從手術看，很成熟了。”
“我看看。”暱稱“天天開心”的師兄說了兩句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魏嘉佑也不以爲意，醫生聊天都是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誰也不知道對方沒回消息的時間，是不是突遇心梗了，或者是突遇心梗了，反正，湊上了就聊兩句，湊不上的就留言。
“天天開心”沒再出現，不長時間，又有暱稱“白開心”站了出來：“凌然長的真帥，我允許他把照片放我體內。”
“你好好的。”魏嘉佑對白開心這個師弟就隨意些了，問：“你看到直播了？”
“看到了，我要是有這麼帥，我做什麼醫生啊，我就化化妝，天天逛街買東西，回家給老婆笑一個，老婆估計都高興的不行，會饒恕四老婆的妖嬈之醉……”白開心嘩啦啦的打出一串字，充分證明了打字越快越手殘的醫學定理。
魏嘉佑笑一笑，心知白開心是沒太看懂。
要說心臟搭橋，已經是心臟外科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技術了，就算是新入行的年輕醫生，沒機會給人搭橋，給狗搭橋個十好幾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技術這種東西，不是說完成了就是完美的。而且，不同程度的完成，帶來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難度更不同。
這就好像是打籃球，無人防守的情況下，籃下進球顯然要比有人防守的情況下，中距離進球要容易，不僅技術難度要低，球隊獲得的收益也相對低。
更進一步，好比三分線外雙人包夾的進球，難度顯然更要高的多，給予球隊的收益也要高。
早已熟的滴水的心臟搭橋技術到了今天，技術難度與病人的收益，其實已是形成相應的階梯了。高難度低收益的技術顯而易見的早已被淘汰，而高收益的技術，還是需要較高的要求的。
這樣一臺手術，不是說手術結束，病人活下來就算是成功了，減少二進宮的概率，增加病人的生存時間和生存質量，都是需要技術投入的。
空心進球和擦板進球在籃球世界裡或許是差不多的，但在心臟外科，可能意味着五年以上的生存時間，更有可能是能不能活下來的區分。
“白開心”資歷太淺，還看不太懂，魏嘉佑反而有點異乎尋常的小得意。
這時候，師兄“天天開心”卻是在大羣裡發了句話：“凌然的心臟搭橋做的還真牛逼！”
“多牛？”大羣裡有上百人，不止本院心臟外科的醫生們，還有不再年少出走四方的心臟中心的醫生們，許多人在外地都已做到了主任，但還是挺願意在大羣裡冒個泡的。
師兄“天天開心”一點停頓都沒有的道：“總之，比我牛，比我家小佑子也牛。”
魏嘉佑原本還開開心心的笑着，看到這句話，突然覺得嘴角的空氣都不甜了。
“看看去。”
“小佑子最近跨界做的太多了吧。”
“凌然是雲利那個長的賊帥的醫生吧，他憑什麼做的比師兄還好啊！”
大羣裡熱熱鬧鬧的，有人調侃有人詢問的。
魏嘉佑卻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手術室裡，凌然的手術做到一半，就聽系統不緊不慢的叫着提示，打開來看，就見任務提示裡，任務的完成度不斷的發生變化：
任務內容：令多名醫生表示衷心的欽佩（2/3）
……
任務內容：令多名醫生表示衷心的欽佩（3/3）
……
任務內容：令多名醫生表示衷心的欽佩（4/3）
……
凌然的眼睫毛都沒眨一下，這跟他的計劃差不多，沒必要有什麼奇怪的，好好做手術，根本用不着操心這些任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