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
呂文斌從牀上爬了起來，晃着身體，走進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就爬進了七八米外的大浴缸裡，然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浴缸是新買的智能浴缸，牌子有點繞口，但是，作爲商場裡最貴的一款，效果是非常不錯的，呂文斌最近幾個月，都是用它叫醒自己的。
稍微泡了一會，呂文斌再從浴缸中掙扎出來，大略的衝了衝，就到隔壁的健身房裡，開始了早晨的鍛鍊。
半個小時以後，呂文斌已是徹底的清醒了過來，就在健身房的淋浴室裡沖澡洗漱拉屎，接着，再到一樓的廚房，開始了每天例行的配料工作。
自從豬蹄生意步入正軌以後，呂文斌就很少，也辦法控制每一根豬蹄的來源與製作了。
不過，配料一項，呂文斌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假手於人了。
他就在自家的廚房裡配料，用自家的餐廳當倉庫，進行每天的配料調製，然後再讓員工運走。
原本，呂文斌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直到凌然突然決定，給他翻倍的主刀機會……
呂文斌不得不在4點前趕到醫院——比以前更早了一個小時，然後與麻醉、左慈典、病人和家屬分別見面，再向凌然做最後的請教和確認……
全靠主刀的爽感，才讓呂文斌堅持到了現在。
但是，老實講，這種爽感的支撐力，也是越來越弱了。
主刀這種事，最爽的時候就在開口，越往後，就越像是普通的工作了，偏偏責任和壓力是與日俱增。
“老呂，過來了。”馬硯麟到的時間和呂文斌差不多，意味着他能多睡一個多小時的樣子。
呂文斌嫉妒的看看馬硯麟睡眠充足的淡色黑眼圈，一邊換衣服，一邊問：“你手術也加了吧？”
醫院有一點好，就是各項設施都有，而且，如果醫院的水平過得去，條件也都過得去。
理論上，一個醫生可以一年365天的生活在醫院裡，吃喝拉撒都有地方去，生病住院更不用說了，都不用搶病牀，只要願意自己寫病歷，誰家的病牀想躺就躺，甚至與老婆敦倫兼生孩子，都可以在醫院完成，端的是異常方便。
雲醫急診中心的手術區，現在與尚未竣工的重症監護室聯通到了一起，內部亦是重做了裝修改良，內部空間增大了，換衣洗澡等設備，也因爲凌然同志的要求，做了格外的加強。
不止是凌治療組的成員，急診中心的醫生們，現在都喜歡出入換衣間。
出汗了，衣服噴上血了，剛打炮了，晚上加班了，洗個澡，換個衣服，再舒服不過了。
對於呂文斌和馬硯麟這樣的單身男人，醫院的手術室，更像是巨嬰的培養基。
如果不需要相親的話，兩人都可以白天晚上的穿着洗手服，間用白大褂，混到過年過節再換回自己的衣服，都沒問題。
比起呂文斌，馬硯麟在醫院的手術區裡呆的時間就更長了。
他現在還是租房子住的，加入凌治療組以後，租的房子雖然從城中村換到了動遷小區，又從動遷小區換到了很有品質的單身公寓，但他的衛生間裡可是放不下浴缸的，而且，與其浪費自己的熱水，還不如在醫院裡洗澡。
馬硯麟三兩下就脫光了自己，再進到淋浴間，才隔空喊話：“加了，每天四臺，感覺可以做到天荒地老了。”
馬硯麟真真假假的賣着慘。
同樣的手術，如果由凌然來做，可能就是幾十分鐘的事，但要是由馬硯麟來做，興許就要兩三個小時。
在這方面，醫生做手術，與學生做習題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學有所長的學生，做題的準確度就高，速度也快，而對習題涉及的知識點越是生疏，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就越長，準確度反而越低。
臨牀醫生的技術，基本都是在臨牀邊磨出來的。
十年如一日，對於臨牀醫生來說，算是很合適的形容詞了，不算讀書，得兩套十年，才能將臨牀磨出個七七八八來。
而對馬硯麟和呂文斌來說，現在就是他們的高速成長期了。
“我今天也四臺。”呂文斌也是感慨一聲：“真沒想到，咱們一天都能做四臺手術了。”
不管在哪個醫院，四臺手術都不能算是輕鬆了，稍微複雜一點的，或者上到三級手術，這都是要做一天的。
對呂文斌和馬硯麟兩名住院醫來說，一口氣排到4臺主刀的手術，哪怕是兩人最熟悉的tang法縫合和跟腱修補術，也是緊張與驕傲並存的。
“你們倆收拾好了沒。”王佳風風火火的衝進來，嫌棄的瞥了眼淋浴室，道：“你們今天的頭兩臺手術，一定要控制好時間，凌醫生會跟臺的。”
“咦，怎麼跟？”呂文斌剛轉了一下身，準備展示一下自己的背肌的，險些沒有閃了腰。
王佳鄭重其事的道：“給你們輪流做一助，分別是你倆今天的第一臺手術和第二臺手術，誰先上，誰後上？”
“瘋了嗎？”呂文斌不相信：“凌醫生自己的手術都做不完。”
“凌醫生說是幫你們提升一下技術。”王佳說着，話裡就帶上了鼻音：“凌醫生人太好了，平時也不罵你們，也不打你們，也不潛規則你們……現在還用自己的手術時間幫你們提升技術，你們今年回家，都去拜拜神吧。”
馬硯麟快速的擦了個半乾，套了件洗手服，出了淋浴室：“我家裡人以前出海的時候，都拜神的。”
“沒白拜。”王佳撇撇嘴，又催問道：“誰先誰後？”
呂文斌和馬硯麟互看一眼，眼中都閃出了火花，同時舉手。
大家都知道，醫生做第一臺手術的時候，狀態最好，尤其是他們這種新手醫生，一臺手術做兩三個小時都屬於正常，那等到第二臺手術的時候，凌然累不累不知道，主刀醫生自己的精力也跟不上了。
這種情況下，要最高效率的學習，顯然是要第一臺手術就上。
“你們自己手術室裡準備去吧，誰的手術先開臺，我就請凌醫生去哪邊。”王佳此時纔將招數全用出來，得意的發出姨母笑：“都做快一點啊，大家都想早點下班的。”
“哪裡有早下班的。早做完手術，還不是要頂下一臺。”呂文斌笑出聲來。
王佳杏眼一瞪：“真要我說明白一點嗎？大家就想早點跟完你們的手術，去跟凌醫生的手術。”
空調，似乎變的更涼了。
呂文斌訕訕的笑兩聲：“我們做的是慢一點，但勞動強度也低不是。”
“一臺手術30塊錢，凌醫生40分鐘做完，你們三個小時做完，是當我們傻呢？”王佳的聲音提高了一度，就壓的兩名住院醫說不出話來。
技不如人，說話確實不硬氣。
“我請奶茶。”呂文斌迅速轉換思路。
“凌醫生已經買好奶茶了。”王佳哼了一聲，嘴角留出點笑容，再大度的一擺手，道：“你們也沒多少出臺費，記下恩情就好了。”
呂文斌想說“爺有錢”，馬硯麟已是忙不遲疑的喊“謝主隆恩”了。
王佳笑麼麼的點點頭，呂文斌和馬硯麟都算是上升期明顯的住院醫了，等到主治，可就不容易賣好了。
就算是護士小姐姐，平日裡也會有親戚朋友來求病牀之類的，此時不做點人情積累，等要用的時候，可就只能拒絕了。
呂文斌和馬硯麟，仍然像是中學生似的，完全不知道同班的女生想什麼，恭送王佳出門以後，才互看一眼，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競爭火焰。
女孩的心思，他們是猜不到的，但是，凌治療組內的發展，兩人都看在眼裡。現在，就是到了一步快，步步快的時間了。
誰能在主刀的位置上，求得先機，誰就能夠在未來爭得更多的資源。
馬硯麟和呂文斌同時低頭，同時整理起了褲子上的繩子，同時在心裡模擬起了手術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