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道真也看了一眼安九謨的背影，目光玩味。
“他是爲你們來的。你們之前和他說什麼了？”
姬姜回答道：“沒說什麼。就說來看你。他估計是來看看，祅孝禛是不是你女婿。”
姬姜沒有對父君實言相告，免得引起麻煩。
父君當年廢了她的宗子之位，她也不覺得欺騙父君有什麼不對。
氣氣父君也好。
姬道真道：“老七，你這次帶他進來，不僅僅是看我的吧？”
洛寧主動說道：“我希望您能接受楚荃的道歉，和天機宮和解，不再幹涉下界之事。以您老的威望，若是不干涉下界，楚荃就沒有那麼大的壓力了。”
“您老總不能看着仙庭真的內亂吧？再拖下去，天憲宮和天機宮真要決戰了。”
姬道真冷哼一聲，眼睛一眯，“你不是祅禘的兒子麼？應該是楚荃的敵人啊，爲何會反過來幫她？”
祅禘是那一位存在的弟子，是毀滅下界、騰籠換鳥計劃的黑手之一。
祂絕對是楚荃等人的敵人。
可是祂的兒子，卻站在楚荃一邊！
僅此一條，姬道真就應該懷疑洛寧不是祅禘之子。
洛寧回答道：“我的確是祂的兒子。不過，您老若是以爲祂想滅亡下界，您就錯了。”
“本來，我爹的確是祂們中的一夥，滅亡下界不過是順手的計劃。”
“可是我爹這一世，居然在下界轉世，就對下界有了感情羈絆。”
姬道真有點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你爹在下界轉世渡劫，就改變態度，不想再讓下界遭受末日大劫，反倒想解救下界了？”
洛寧一拍手，“就是如此！誰都會變啊，哪怕是我爹，都可以改變初衷。我在下界恢復信仰大業，就是我爹幫的忙。”
“否則就憑我，哪裡能折騰起這麼大的聲勢？”
姬道真更意外了，“下界搞事的人居然就是你？是你爹讓你做的？”
洛寧重重一點頭，“正是我爹秘密支持我乾的，很多事情，也是我爹告訴我的。當然，這只是個秘密，就是楚荃，也不知道我爹在幫我。”
姬道真站起來，來回踱步，神色沉吟。
他突然停步，深邃的目光彷彿要勘破洛寧的魂魄。
幸好他修爲被封，否則洛寧根本經不起他的審視。
“我對你的父君祅禘，知之甚少。可祂是天外仙主，那一位存在的弟子。我很難相信，祂這種人還有什麼悲憫之心。”
“就算祂在紅塵凡世歷劫一次，也很難爲此改變道心。你的話，老夫不信！”
原來，姬道真不相信祅禘的人品。
洛寧心中不禁爲姬道真點了一個贊。口中說道：
“您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父君本來沒有解救凡世之心。可是天數有變，他就改變了態度。”
“若非天數有變，也就不會讓我在下界折騰了。”
“天數有變？”姬道真眉頭一皺，“怎麼變？你爹說什麼了？”
洛寧道：“我爹說，祂師尊無法出獄了。既然那一位無法出獄，計劃有變，也沒有必要滅了下界，能救則救。”
“這是你爹說的？”姬道真哪裡會相信？“那一位無法出獄了？真是笑話！你知道那一位是誰？”
“亼囙。”洛寧吐出兩個詭異的音符，“黑宇宙的主宰，我爹的師尊。”
“不過我爹告訴我，祂雖然是亼囙的弟子，可亼囙一直在坐牢，祂都沒見過亼囙的真面目。”
“不過亼囙太過強大，即便沒有自由，無法露面，也能通過掌控黑宇宙的法則，成爲我爹的師尊。”
姬道真沒有說話，因爲洛寧說的話非常絕密，根本不是編造的。
洛寧繼續道：“所以，我爹等七位存在，只是亼囙在道則上的傳承者，並非真有師徒之情的弟子。當然，說是師徒也沒錯。”
“我爹祂們，到底希不希望亼囙出獄，只有祂們心裡自己知道。”
姬道真有點相信了。
因爲如果他是祅禘或幕天，或許他自己也未必真的希望，所謂的師尊能出獄。
他不太相信師徒之情，別說還是這種冰冷的師徒關係了。
“你說的不錯。”姬道真冷笑，“可天數有變，亼囙無法出獄這種宇宙大事，我怎麼能信你一面之詞？”
姬道真絕非一個輕易相信的人。
洛寧祭出一個卦道符，打出一個手訣，那卦道符的信息，頓時潮水般顯化。
“您老請看，這是我爹的推算，可有差錯？這種推算，就是如今的天數宮主，也不敢吧？”
姬道真雖然修爲被凡鄉封禁，可是眼力和見識還在。
他立刻就看出，這是極其利害的卦道推算神通。就是天數宮主的推算，也未必能及！
這些推算結果赫然是：天數有變，明獄加固，黑宇宙之主難以出獄……
姬道真雖然不擅長卦道，可他畢竟是大羅金仙。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卦道推算絕非僞造！
而是真的。
那就是說，天數有變，黑宇宙之主亼囙真的難以出獄了？
若是如此，難怪連祅禘都改變了態度，自己又怕什麼？
姬道真的堅定態度，立刻發生了變化。
可是，難以出獄畢竟不是無法出獄，萬一……
姬姜趕緊說道：“父君，這是祅禘親自推算的結果，祂得知自己師尊難以出獄，都能改變態度，何況父君？”
“說不定大家一起努力，亼囙就更難出獄呢？父君英雄一世，何必被一個沒有自由的存在嚇到？”
洛寧也趁熱打鐵的說道：“亼囙七位道則弟子，我爹肯定不是唯一改變態度的。我爹曾說，幕天也有可能改變態度。”
“連祂們這些本來想毀滅下界的存在都改變態度，您老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姬道真神色斟酌，“就算你爹和幕天都能改變態度，可剩下的五位呢？五比二，風險還是太大。”
“祅孝禛，你是祅禘之子，自然知道那七位存在有多麼強大。若是得罪了其它五位……”
姬姜跺腳道：“父君！我們尚且毫無畏懼，父君爲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再說，我們也沒指望父君幫忙，只要父君不再幹涉下界之事，保持中立也就是了。”
洛寧說道：“我父君去血媾天之前，明確告訴我，讓我找仙庭幾位宮主幫忙。”
“就算亼囙萬一出獄，首當其衝的也是我父君和幕天這樣的‘叛徒’，亼囙若是出手，首先也是清理門戶，最先倒黴的也是我父君和幕天……”
洛寧這句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姬道真終於決定，改變態度。
不錯。別說天數有變，明獄詭異加固，亼囙已經難以出獄。萬一亼囙真的出獄，也有祅禘這樣的“叛徒”頂着，我姬某人能有什麼事？
“好，我不再幹涉下界之事，你們可以放手去幹！”姬道真說道，“我可以幫你們…”
洛寧和姬姜頓時大喜，兩人剛要說話，姬道真就揮手打斷兩人的話：
“但老夫有兩個條件。第一，老七你必須承認她是姬氏的主母，是你的繼母。只要你能做到，老夫就恢復你的宗子之位，你仍是姬氏的少宗主。”
“老七，你先想好了，這個條件能不能答應。”
姬道真說完第一個條件，就老神在在的等着女兒的答覆。
這一次，他肯定女兒會答應。
他最喜歡的就是老七，可惜老七心中只有亡母，對他的繼室態度惡劣。 父女兩人也因此反目。他只能廢掉老七的宗子之位以示懲罰，卻沒有立新的宗子，希望老七回心轉意，再恢復其宗子之位。
“她…”姬姜的神色更加清冷，可是隨即，她還是點點頭。
暗歎一聲說道：“我答應，我承認她是繼母，姬氏女主。”
姬道真點頭，“很好，你總算還有幾分孝心，老七，記着你的承諾。從今天起，你復立宗子之位。”
“不過我還有第二個條件。”姬道真伸出第二個指頭，“楚荃必須當着所有仙官的面，向我賠罪道歉，並且以個人名義，賠償老夫五十億仙晶！”
五十億仙晶！
洛寧和姬姜都是嚇了一跳。
楚氏氏九星宗門，可是一年的總收入，也沒有五十億仙晶啊。
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即便對於大羅仙而言，五十億仙晶也是一筆鉅款。
“父君……”姬姜頓時露出難色，“賠款是不是太多了？”
“多？！”姬道真長眉一揚，語調陡然冷厲，“你屁股坐在哪一邊？老七，你姓姬，不是姓楚。”
“老夫之前好心去天機宮勸她，她卻利用宮中大陣和龍媧娘娘的神像對付我，給我捏造罪名，關在凡鄉這麼久。如今要她五十億仙晶，多嗎？”
“哼，她是天機宮主，楚氏宗主，若是連五十億都不願賠，那老夫就看不到她的賠罪誠意了，又談何和解？”
“不多。”洛寧接口道，“您老堂堂天憲宮主，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五十億多麼？不多！”
洛天下隨即語氣一轉，“可是，可是…”
“若是您老拿了五十億賠償，八荒可能會有議論，說您老是爲了賠款…”
姬道真冷笑：“老夫會怕八荒議論？五十億賠款，一塊也不能少。要不，就賠給老夫一條九宮仙靈脈，要不，就引咎退位，讓出天機宮主之位。”
姬姜苦笑道：“我看，讓她讓出天機宮主之位，纔是父君想要的吧？”
姬道真冷哼，“本來的確如此。可現在老夫改變主意了，看在你們的份上，老夫也不堅持讓她退位，改爲五十億賠款，已經很大度了。”
“你們若是還替她討價還價，老夫就又要改變主意了。”
“嘿嘿，天憲宮的忍耐已到極限。老夫要是還不恢復自由，天憲宮就會硬攻天機宮！”
“到時她不但會丟掉宮主之位，還會被仙庭拋棄。就算寧缺和姜冰鑑再幫她，那也保不住她。你們信不信？”
洛寧和姬姜相視一眼，都是不禁皺眉。
很明顯，這也是姬道真的底線。
無論是爲了臉面、利益，還是報復，他都不可能再退讓。
“好吧，我代替楚宮主答應您老。”洛寧只能替蘇綽答應下來。
若不能儘快和解，蘇綽和天機宮會有天大麻煩。
五十億賠款雖然是個很大的代價，可若能換取和解，倒也是個解決之道。
以蘇綽的地位，應該不會拿不出五十億仙晶。
“你能替楚荃答應？”姬道真眼睛一眯，“你和她的關係很不一般啊，五十億賠款也能替她答應。”
洛寧神色不變，“您老說的對，我和楚宮主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
姬道真沒有繼續追問，說道：“那就這麼辦吧。你回去告訴楚荃，準備和解吧。老夫資格比她老，也懶得和她計較。”
洛寧想了想，“我的身份，還請您老替我保密。對外我叫洛寧。至於我的真名祅孝禛，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姬姜也趕緊配合着說道：“是啊父君，祅孝禛這個名字，只是極少數人知道。他對外的公開身份叫洛寧。”
“知道了。”姬道真點頭，“你的真實身份，關係到祅禘，老夫自然不會泄露。公開場合，你就是洛寧。”
他不知道的是，洛寧纔是真名，祅孝禛纔是假名。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洛寧和姬姜就告別姬道真，離開茅廬。
兩人再次經過安九謨所在的池塘，卻見安九謨正在池邊等着。
“前輩久等了。”洛寧很客氣的說道。
安九謨指着已經畫好的地圖，“少君請看，這就是伶國遺址梨花殿中的安全路徑，以及隱藏東西的秘圖……”
洛寧一看，卻見地圖極其複雜，還標註了各種陣法、禁制、兇險，很多地方無法用線條表示，只能用符文和道紋來表示。
“……你們看，若是沒有這個地圖，就算找上千百年也未必找到。我當年還是靠着魔道的特殊功法，才摸索出這個地圖…”
“正是因爲我的功法特殊，當年你爹纔會委託我去尋找……”
“……少君，若是換一個人，怕是隕落在其中，也找不到那東西……”
可憐安九謨一代魔頭，堂堂大羅金仙，如今卻在洛寧面前表功一般絮絮叨叨。
真是即可恨又可伶。
洛寧將那複雜至極的地圖銘刻在靈臺，這才語氣誠懇的說道：
“前輩真是辛苦了，晚輩十分佩服。前輩放心罷，我儘快聯絡家父，設法救前輩出去。”
安九謨鬆了口氣，“如此，那就多謝少君了。”
“前輩客氣了。”洛寧微微一笑，“敢問前輩，那東西到底是何物？”
安九謨神色肅然道：“不可說，不可說。一旦說出名字，那物就可能感應到，就會變化方位，你再也找不到了。”
“只有找到之後，才能說出名字。”
“少君先別問是什麼，令尊心中有數，你找到後就會知道。”
“總之，那物很是了得，非同小可。”
還有這麼奇怪的東西？洛寧心中好奇之餘，也有些不信。
老東西不會在騙我吧？
可他運轉伶道珠的鑑謊神通，卻發現安九謨說的是實話。
那東西的確不能說出名字，不然就有可能遁走。
到時，自己就會撲個空。
“謝前輩提醒。”洛寧抹除地上的圖，“晚輩祅孝禛，一定不讓前輩失望。”
“祅孝禛發誓，無論成與不成，一定盡力解救前輩，若是有違此誓，便是我父祅禘，也不得安心！”
“晚輩告辭了，前輩保重。”
安九謨道：“少君請便，希望還有再見之期。”
洛寧點點頭，也不再囉嗦，就和姬姜離開凡鄉。
一出凡鄉，洛寧就笑了出來。
冰山美人般的姬姜，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洛寧笑道：“安九謨這個老東西，還指望我救他。不能怪我欺騙老人，誰叫他惡事做絕呢。”
姬姜撩撩秀髮，“那就讓他慢慢等，等死。”
ps：猜猜看，梨花殿藏的到底是什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