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洛離飛下白鶴之背,身姿曼妙的翩然而下。
“四品圓滿?”洛寧感知到妹妹的修爲,驚愕之下不禁一怔。
可是隨即,這種驚愕就被他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兄妹相逢的驚喜。
“離兒!”洛寧身子一閃,也迎了上去。
但覺那道紅影帶着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挾卷着一身風雪,撲進自己的懷裡。
洛離撲到洛寧身上,緊緊抱住洛寧,雖然笑聲如鈴,可淚珠卻悄然劃過雪白的小臉。
喜極而泣!
此時此刻,感知到阿兄的氣息和懷抱,她才感知到真實的自己。
世界上最讓她安心的那個人,回來了。
自記事以來的一幕幕,再次潮水般浮上心頭。
阿兄年長她五歲。是阿兄陪伴她長大,教她讀書識字。
相比醉心功名、不問家事的洛安,和鬱鬱寡歡、不苟言笑的母親,阿兄纔是最愛護自己的人。
洛離抱着洛寧的腰,揚起一張宜喜宜嗔、般般入畫的清純小臉,酷似洛寧的丹鳳眼中笑意盈盈。
她輕盈的身子,似乎要掛在洛寧身上了。
“哈哈!”洛寧就像一杆秤,量量妹妹的體重,“離兒高了,重了,快是大姑娘了!”
洛寧心中慰帖無比。只覺這漫天風雪的酷寒,也不敵妹妹熟悉溫暖氣息。
妹妹就是自己的小棉襖啊。
少年摸摸妹妹的臉蛋,敲敲她的腦袋,順手擦拭她的淚痕。
“瞧,都四品大高手了,還要掉眼淚。”
說完拍拍妹妹的後背,放她下來。
近兩年不見,她的五官眉眼長得更開了些,身量也高了一截,更多了之前沒有的仙靈道韻。
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清稚中麗質凝輝,芳華如畫,即將展現出傾世風韻。
可是無論如何,在洛寧眼中,洛離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妹妹。
“我很想念阿兄,日夜擔心阿兄安危…”
“我也日夜擔憂離兒,派了很多人找,卻不想你在唐家…”
兄妹挈闊重逢,一邊傾訴別後遭遇,一邊並肩趕路,神態十分親密。
兩人一個白衣如雪,一個紅裙似火。一個清逸出塵,一個仙姿佚貌。都不似俗世人物。
衆人看到這對神仙般的兄妹,一時都是驚羨不已。
洛離挽着洛寧的胳膊,言笑晏晏的嘰嘰喳喳,好一會兒纔想起了什麼,如夢初醒般回過頭,看向後面的姨母唐緗。
一雙清澈如水、極具風韻的丹鳳眼驚訝的瞪圓了。
“姨母也在?好巧!呃…侄女剛纔只顧阿兄,竟是沒看見姨母大人。”
擡起小手輕輕一拍雪白的臉頰,“實屬該打!大人恕罪!”
唐緗:“……”
你這缺良心沒孝心的丫頭,老孃這麼大個人,你居然纔看見老孃麼?
老孃是空氣啊。
真真該打!
可是看見洛離笑嘻嘻的鬼馬模樣,唐緗又忍俊不禁的撲哧一笑。
“姨母大人。”洛離舍了洛寧,來到唐緗身邊,親熱的挽着唐緗的胳膊。
“我這裡正記掛着姨母,尋思怎麼儘儘孝心,可巧姨母大人就來了。”
“有姨母在,這個年過的纔像個樣子呢。不然,再熱鬧也覺得缺了什麼。”
唐緗笑道:“伱這丫頭就是嘴甜,實則人小鬼大,老孃信你纔怪。”
她此時心中十分驚訝。因爲僅僅數月之前,洛離才七品圓滿。
可這纔多久,離兒居然是四品圓滿,整整提升了三個大境界!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顛覆了唐緗對修煉的認知。
她肯定,洛離是得到了天大的機緣,絕非是自己修煉提升。
這機緣關係到離兒的秘密,她當然不會主動詢問。
衆人又走出一陣,蘇綽就率領大隊人馬前來迎接。
“城主!”
“見過主公!”
“師尊!”
“麾下!”
衆人看見洛寧不但神采奕奕的回來,而且還帶着大隊騎兵,不禁又驚又喜。
龍錯城的勢力,又強大幾分!
洛寧看見蘇綽熟悉的身影,再次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少年不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妹妹、蘇綽、姨母都在!
大家也都安然無恙。
蘇綽看見洛寧的身影,雖然她仍舊戴着面紗,可秋眸中波光瀲灩,似乎有千言萬語。
“洛家哥哥終於回來了。”
“老天保佑!”
蘇綽整個心神都鬆弛下來,多日來的焦慮和擔憂一掃而空,蕩然無存。
只是眼下是大庭廣衆之之下,蘇綽只能擺出端莊賢淑的矜持架子,不好和洛寧太過親密。
她也不好搶了洛離的風頭。
陸翩翩的聲音暗道:“嘻,知道要臉了?你怎麼不餓虎撲羊一般撲上去啊。”
“不是小別勝新婚麼?你應該當着千萬人的面,來一出郎情妾意,淚眼汪汪。”
“關你毛事。”蘇綽毫不客氣,“我今天心情很好,請你少說兩句,不要破壞我的心情。”
“嘻。”陸翩翩冷哼,“有你叫姐姐的時候,希望蘇大小姐一直這麼硬氣,到時別求我。”
蘇綽懶得搭理她,免得她越說越來勁兒。
“綽兒。”
洛寧來到蘇綽身邊,笑容十分自然,就像冒雪歸來的良人。
“洛家哥哥。”
蘇綽一雙妙目春水盈盈的看着洛寧,伸手拂去他頭上的雪花,動作溫柔似水,落落大方。
兩人怎麼看,都像是一對鶼鰈情深的神仙眷侶,好不羨煞人也。
洛離大眼彎彎,笑對唐緗道:
“姨母且看,此女便是我爲阿兄把關的嫂子。姨母別看她戴着面紗,卻姿容絕世,蕙質蘭心,正是阿兄良配。”
“阿兄該好好謝我才成哩。”
她大爲自豪,似乎頗有玉成其美、作伐保媒之功,竟以紅娘冰人自居了。
唐緗暗笑,小聲說道:“他們成不了,可惜了。”
“爲何?”洛離蛾眉一皺。
唐緗神色古怪,用只有洛離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你阿兄他…已是有婦之夫了。”
“豈能停妻再娶呢?就是他納妾,主母也不肯的。”
“什麼?”洛離的丹鳳眼頓時瞪圓,“阿兄已是有婦之夫?”
唐緗搖頭,“呃…此事我也不便多說,你問你阿兄便知道了。”
“我只能告訴你,你的那位嫂子,才真的是天下無雙的女子,無人可比。”
洛離看到姨母不像是笑談,似乎不是開玩笑,不禁神色一呆。
真的已經有一位天下無雙、無人可比的嫂子?
若真是堪稱天下無雙,那的確最適合阿兄,綽兒姐姐就該委屈一下了。
洛寧和蘇綽沒說兩句話,一道黑影就破空而來。
那黑影速度快的匪夷所思,流星一般落在洛寧身邊,卻不是小黑是誰?
小黑早就收斂了妖氣和霸氣,和普通黑狗毫無二致。
但見狗子跑到洛寧腳下,搖頭擺尾的十分親熱。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對主人搖尾乞憐的黑犬,竟然是一品妖獸禍鬥!
相當於真人實力的大妖獸,心甘情願的當洛家兄妹的寵物,你敢信?
“哈哈!”洛寧親熱的摸着小黑油光水滑的毛,“小黑啊,你這一身狗毛,比綢緞還要滑溜。”
小黑似乎是得到了莫大誇獎,拼命的搖頭擺尾,耳朵都服帖的耷拉下來了。
看上去十分高興。
之前見過小黑神威的人,都是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一幕,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那狂傲霸氣、犬吠驚天的大妖獸,那吞吐漫天火海的威勢,很難和眼前這條黑犬扯上關係。
效忠洛寧的人,不禁更是堅信自己選對了。
洛寧喜滋滋的摸了小黑幾把,對顧雲霄等人道:
“顧先生、夏先生、季先生果然已經突破四品,可喜可賀!”
“諸位辛苦了!”
“走!回城!城主府設宴,不醉不休!”
………
隨着洛寧率軍歸來,整個龍錯城都透着喜慶。
就是進城採買年貨的百姓,也比去年多了很多。
尤其是城主府,更是喜氣洋洋。
城主府大宴。洛寧、洛離、蘇綽還來不及私下分享秘密。
洛離和蘇綽還不知道洛寧得到了梁州鼎。
洛寧還不知道妹妹得到了窮桑樹種。
顧雲霄等人卻都知道,龍錯城如今的勢力強大到什麼地步。
城主帶回了三千多匹千里馬,一千多精兵。
還秘密入庫了很多盔甲兵器,以及海量的資源。
大小姐是四品圓滿,又帶回來數百頭妖獸。
城主還有雪真人背後撐腰。
一品妖獸親自看家護院。
龍錯軍的一萬新軍正在熱火朝天的訓練,已經初具戰力。
一千多新修士,也成功入門。
龍錯的四品大高手,就有好幾個了。
除此之外,還有擁有兩百多妖修的鐵桿盟友:千秋山!
毫不誇張的說,龍錯城的實力,連節度使府也難以抗衡了。
西藩雖然還駐紮着幾萬吐蕃兵馬,可面對雪真人和一品妖獸的威勢,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沒有吐蕃真人來西藩鎮場子,用不了多久,整個西藩就是城主說了算!
到那時,又會是何等痛快?
衆人揣着這個心思,參加酒宴的興致就更是高昂,人人心情暢快。
華燈初上。
華麗典雅的大堂之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洛寧作爲城主,坐在主人的位置,身邊坐着洛離、蘇綽,再是三個弟子。
最上首的位置,卻坐着唐緗。
洛寧手持酒杯,親自向唐緗敬酒道:
“這杯酒,侄兒聊表孝心,祝賀姨母大人,大道圓滿,福壽連綿!”
洛離和蘇綽也一起對唐緗敬酒。
唐緗神色感慨的笑道:“寧兒,我沒想到,龍錯城居然有了這等聲勢!”
“我一路行來,發現龍錯領秩序井然,不輸蜀郡啊。”
“當年陸府令,矢志於天下太平、秩序井然。這就是他表字井然的原因。”
“你好好做,將來成爲陸府令那樣的大英雄大豪傑,也不是不可能。”
洛寧神色一呆,隨即灑然一笑。
“姨母大教,侄兒銘記在心。一定以陸府令爲榜樣,成就一番事業,讓更多的地方…秩序井然。”
唐緗欣然點頭,忍不住拍案道:
“好!有志氣!修道不識陸井然,縱是英雄也枉然。男兒生於天地之間,當以陸公爲楷模世範…”
洛離:“………”
蘇綽:“………”
夏蟬鳴和季風等陸秩舊部,聞言卻一起拍案,神色動容道:
“唐道友之言,極是極是!”
“唐道友真是府令大人的知音啊!”
這些人聽到唐緗的話,都是有些難以自持,酒意之下更是追憶陸府令的英雄之舉,一副高山仰止的樣子。
“先主公陸公,實爲五百年來第一人!”
“何止五百年!以我看,千年之降,唯陸公耳!朝野江湖,孰能爭鋒!”
“陸公在而後夏在,陸公隕而後夏亡!陸公已逝,是以夏必亡也!”
“唉!若陸公在朝,大夏焉能至此!陸公已逝,奈天下蒼生何啊!”
陸秩舊部如此直抒胸臆,恣意性情,洛寧都有點尷尬了。
畢竟,他是陸秩舊部的新主。
當着新主的面,如此不吝讚美的稱頌舊主,他能不尷尬麼?
衛忠玄的舊部,則是神色淡然,有些不以爲然。
洛離的小臉,也有點鼓鼓的。
哼,陸秩再厲害,也沒有阿兄將來厲害!
阿兄爲何要學他?姨母太高看陸秩了吧?
“咳咳…”有點尷尬的洛天下取出旱菸袋,點燃抽起來。
陸翩翩忍不住對蘇綽道:
“怎麼樣?聽聽!唐緗和夏蟬鳴他們,是怎麼評論我爹的!”
“現在你該知道,我爹當年何等英雄吧?”
蘇綽:“………”
正在這時,忽然一人說道:
“陸府令固然英雄,可要說五百年來第一人,千年以降唯陸公耳,卻未免言過其實。”
衆人一看,卻是衛忠玄的舊部,展鵬。
展鵬已經是五品修士,同樣突破了。
衛忠玄的舊部們聞言,都是點頭稱是,深以爲然。
陸秩舊部的臉色,卻有點不好看了。
季風冷笑一聲,酒意微醺的說道:
“哦?那麼你說說,除了陸公,誰敢稱之?難道是衛忠玄那個不男不女的閹人麼?”
“你說什麼!”展鵬拍案而起,毫不畏懼的怒視季風,“你說誰是閹人?!”
顧雲霄也臉色一沉,冷冷看着季風。
衛氏舊部人人面有怒色。
一時間,原本融洽的酒宴,頓時氣氛凝固下來。
唐緗眼見自己一番話引來爭執,也感到有點尷尬了。
“哈哈哈!”洛寧忽然大笑起來。
這一聲大笑,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見城主持杯笑道:
“老馬念舊,魯女泣荊。等閒故人尚且綈袍戀戀,何況吾輩中人?”
“君子之交亦月落屋樑,更別說還是舊主之恩,春露秋霜了。”
“諸位心念舊主,感舊之哀,此乃赤子真情。吾有諸位相助,何幸如之?”
“若戀新忘舊者,人所不齒,吾怎敢用?”
“不愛舊主,愛新主之何爲?”
一席話,說的衆人都是解頤顏開,氣氛頓時爲之一鬆。
城主說的有道理啊,大家誰都沒錯。
酒宴再次熱鬧起來。
衆人興致正高,忽然外面有人稟報道:
“啓稟城主,有人自稱是益州牧的密使,府外求見!”
衆人一怔。
益州牧?那不是蜀王女婿洛濟世麼?
洛離聞言,兩隻小手頓時捏成粉拳。
洛安!
“告訴使者。”洛寧幽幽一笑,語氣淡然,“讓他等到明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