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紅的反應不對勁。
作爲一個13歲的小姑娘，下級獵人，遇到孔養正這樣的妖魔，從哪裡來看她的反應都不對勁。
曾經父母、兄長都被妖魔殺死的她，要麼該是害怕，要麼就該是仇恨緊張，唯獨不該冷靜。
季星和小哀冷靜是有底，她有什麼？只能有秘密。也就是沿秋和許勝男的精神都在孔養正身上，否則也能看出一些不對勁。
咳，三個人都不對勁。
回想初見這小姑娘時，距今已快有三年，她和許勝男是季星剛剛從楊柳鎮離開，在山林荒野中橫度幾千裡後最先見到的活人。
那時金輝城下轄四戶鎮遭遇了惡性的大妖魔入侵，就連獵人公會會長都戰敗身死，紅紅的父母兄長都被大妖魔殺死，只剩下她僥倖生還，並堅強地獨立埋葬了家人。
也正因此，她被許勝男看好，收養帶回，一直至今！
‘從最初就是了嗎？所以就連我的身份都有覺察。’
那時的季星纔剛剛經歷柯學世界與火影世界，戰鬥力只有下百位編號妖魔的等級，說不好，是在危險邊緣走了一個來回啊！
現在倒是無所謂了。
但……許勝男恐怕要傷心了。
季星收回目光，閉上眼睛。
十幾秒後，距離此處五公里外的區域驀然間傳來轟鳴，一股將花草樹木壓彎吹飛的狂風激盪而來！
兩個許勝男略一踉蹌，穩住身形，回望一眼，見遠方的天光閃爍璀璨，回過頭咬牙繼續狂奔。
沿秋和孔養正，開打了！
相隔這般距離，都有這樣的動靜，也有些超乎剛要成爲編號獵人的她的預料，普通的編號獵人和神獵、妖神，果然差距如天塹一樣！
‘沿秋大概有大將水平，神獵的最低水平嗎？孔養正大約是我以一敵二時的水平，差距明顯……’
季星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神獵層次的戰鬥，終於對妖魔大陸的戰力等級有了基本的估量。
‘爆發後或許還能略有提升，再算上九個神，這個世界的戰力強度在五星層次以上，而且規模很大強者很多，最強者能有輝夜水平嗎？’
如果只是這樣，我應該已算有較爲充足的自保能力了，但最好還是不要太浪，知道得越多，就越覺得妖魔身上有更多的秘密。
還有之前孔養正說過，這九位神是近兩百多年來新誕生的，那麼更早的神呢？沒出現過？還是說在那所謂的300年一度的‘狂歡’中……
全死光了？壽命盡了？
心中做着這些分析判斷，許勝男則毫無所知，一直揹着他們遠離戰場了30公里以上，途中擊斃幾隻下位中位妖魔，喘息略微加粗了一分，確認戰鬥餘波再也影響不到他們，便在山林間找到一處山洞。
鑽入，將三人放下，兩個許勝男重新融合，還回原本面貌。
隨即她伸手摸兜，掏出一枚勳章，立刻使用靈力激活。
季星和紅紅的眼神同時掃過勳章，又收，季星目光與小哀交互，安撫一般將她抱住，沒有說話。
而那枚勳章則被許勝男點亮。
那是沿秋的聯絡勳章，在先前與孔養正交流時，沿秋悄然將勳章遞給了許勝男，佈下後路。
而在勳章徹底點亮後，有些熟悉的孫勤神獵聲音從中傳出：“沿秋？什麼事，你現在應該……”
“孫神獵，是我！”許勝男大聲打斷：“我們遭遇了妖神孔養正，現在沿神獵爲保護我們，正在與他戰鬥！戰鬥地點與中都有着3000公里左右的直線距離，我們清晨路過了一座叫做子究城的三級城！”
言簡意賅，全部交代清楚。
對面的孫勤也沒有半分含糊，聲音驚震：“什麼！你們做好隱蔽！我立刻調動最近的神獵進行增援！”
勳章斷了鏈接。許勝男輕吐口氣，回頭道：“結果恐怕不容樂觀，這裡與中都還是太遠了。如果沒能恰好有神獵身處附近的話，增援可能需要半天以上的時間才能抵達！
李禾，小哀，紅紅……唉，我就告訴老羅別亂拍照！”
她用力挽起褲腿，在小腿上解下一排捆好的針管，五支，拿出三支一一交給三人：“這是腐腦劑，你們應該都有聽說過。如果遇到最壞的情況，伱們有沒有勇氣將它刺入自己的太陽穴，破壞自己的大腦，不讓自己成爲妖魔的食物？”
“當然，那是最壞的結果。”她補充道：“一會兒我會留下一些誤導性的痕跡，並且自己向另外的方向出發！如果沿神獵不敵，孔養正再想找我們，也會先去追我！
你們就躲在這裡，拿着這個勳章定位，等增援而來的神獵救援！”
稍作停頓，她又長吐口氣：“如果運氣還好，我們能在一段時間之後匯合。如果我的運氣不好，李禾小哀，紅紅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而如果你們的運氣不好……哈哈哈，也別怕，姐會去陪你們的！”
“姐姐……”紅紅眼圈頓時一紅，表演得天衣無縫。
季星則望向許勝男，道：“勝男姐都安排得這樣周到了，我怎麼可能還會害怕，小哀，你怕嗎？”
小哀輕輕搖頭：“不怕，我們都會沒事的，勝男姐。”
“哈哈哈，你們兩個！”許勝男上前輕擁了他們一下，又轉身用力親了親紅紅的額頭。
“我們……都會平安的！”
話落，她轉身奔出山洞，向着戰場方向回返，去做誤導痕跡，沒有再多留戀說話。
而待她離開，山洞裡只剩三個人，氣氛卻有了些變化。
紅紅的淚珠消失，季星和小哀的不捨沉重也不見，三人對視，確定了眼神，都是奧斯卡影帝。如果被許勝男看到，她估計人都會傻！
季星笑道：“藏得很深啊，紅紅，轉修妖神？”
紅紅面帶微笑道：“沒有前輩你厲害，前輩的轉修已經快要成功了吧？妖魔大陸上就要出現第十位神了。迄今爲止我甚至不知道您是哪位妖神轉修，只知道您一定很強。
而且小哀姐姐的情況，也讓我有些困惑，她怎麼像是普通人呢？”
小哀沒回應，季星則道：“我倒更好奇你的情況。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當年的四戶鎮大妖魔惡性入侵以及龔令輝被大妖魔取代，都有你的影響吧，是你潛入金輝城鬧出的動靜。沿秋神獵最初來到金輝城，也該是產生了懷疑，前去調查。
那麼你這個明顯處在風波中心的轉修妖神，是如何瞞過他的？”
“不愧是前輩，這麼快就分析出了這麼多的東西。”紅紅道：“能躲過調查，是因爲我的異能特殊，我的轉修方式，也和普通不同。至於具體的情況，就不方便告訴您了。”
“哦……那麼你現在這是？”
紅紅道：“很顯然，在今天的情況下，您和我之間一定是要有一個暴露了，或者全部暴露。那麼作爲晚輩，我自然得主動承擔下來，您的李禾身份已經快要混進人類的核心了，一定不希望功虧一簣吧。”
季星一笑：“那真是謝了。”
話落，他又指了指紅紅手中的聯絡勳章：“其實還有一種我們都不暴露的方式。被孔養正做了手腳的是這個勳章，如果你剛剛堅持讓許勝男攜帶，我們就是安全的。”
“那勝男姐姐不就死定了嗎？”
紅紅嘻嘻一笑：“承蒙她照顧了這麼久，多少會有些感情了。就像孔養正說得那樣，等成爲神後，種族的意義對我們來說並不大了，妖魔、人類，其實都一樣。
您也不像是冷血的妖魔，和勝男姐姐的感情不錯，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她走向死亡吧。對了，我暴露以後，她一定會很傷心的，以後您和小哀姐姐請多多關照她吧。”
“這樣嗎……沒問題的。”
“那太好了。”
山洞又陷入異樣的安靜中。
三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一直持續了近半小時，遠方的天光分曉，山洞前有了淅淅索索的聲音，三人同時露出緊張與害怕。
“哦？少了一個，去做誤導性的痕跡了嗎？”孔養正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來，顯得有些不滿：“現在的後輩真是不夠機警，小秋你也是，那丫頭也是，難道完全想不到，我怎麼會發現不了你們聯絡徽章的傳遞？
說起來，聽說小孫已經是編號013位的神獵了，成長了不少，但對於徽章的改進，基本沒有啊。”
他走入山洞，仍是那副威嚴老者的形象，只是衣服有些破爛，臉上掉了點渣，露出裂開的紋路。
而返觀被他提在手上的沿秋，四肢骨骼則有了不同程度的開裂斷裂，氣息頹靡，強頂着一口氣，纔沒有陷入昏迷之中！
“孫神獵……看到你的樣子……會很失望……”他艱澀道。
“失望的是我纔對，到了現在，小秋你還是不肯信任老師。”孔養正嘆道：“非要逼迫老師做出自己不願去做的事，真是個逆徒。
好吧好吧，爲了人類，任何事老師都能做！看看眼前吧，小秋，三個多麼年輕的生命啊，現在只有你纔有機會拯救他們。
放開自己的心神，強化自己的精神，與老師融而爲一吧！只要你夠堅強，穩定住自己的意識，與老師一起成爲神，他們就是安全的！
否則……唉，否則什麼呢？老師真是不會威脅人啊。”
沿秋勉力擡眼看了看三人，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抱歉，這次看來是我連累你們了。”
成神？已經完全墮落成妖魔的孔養正，成神也是妖魔的神靈！沿秋絕不可能配合他！
“沒事的，沿神獵，和小哀死在一起，我們都不怕。只是可惜了紅紅了。”季星嘆息道。
話落，他和小哀對視一眼，同時拿起藏起的腐腦劑，向自己的太陽穴扎落，紅紅也是一樣！
而在這時，卻有狂風奏響，輕易擊碎了季星和小哀手上的藥劑！
“哈哈，真是勇敢的後輩，但怎麼會讓你們這麼輕易……嗯？”孔養正話半一止，眉頭輕蹙。
他看向紅紅，在紅紅手中那本該被同時擊碎的腐腦劑，卻彷彿被什麼力量保護，保持了完好！
“這是……”
紅紅小臉低垂了下去：“爲什麼……爲什麼偏要尋死呢？”
啪——腐腦劑被她摔碎。
再擡起頭，她嘴角咧開的笑容裂到了耳根，可愛的小臉不再，笑聲也猙獰起來：“啊？！我問你呢！爲什麼偏要尋死呢？！”
孔養正表情凝住。
沿秋迷離的神色也是一清：“紅紅……轉修……不，這怎麼可能……”
我明明用顯魔針刺過她啊！
“顯魔針確實能夠辨別出強大的魔力波動，但它並非永遠也不會出現誤差的。”紅紅站起來道：“特別是在我有所準備的情況下。
唉，明明順利地潛伏了！明明都快要混入中都了！偏偏有這麼一個膽小的渣滓不停地來煩我！”
轟隆——
一對紅色的巨大羽翼從紅紅的身後探出，撕碎了背脊的衣服，同時一股恐怖的威壓感擴張！
本就重傷的沿秋瞬間昏迷。
後方季星則抱着小哀縮成一團，看不清表情和情況。
孔養正面上露出震驚，退後兩步道：“這種感覺……你到底是？！”
“你不是剛提過我的名字嗎？”
“……千子妖魔？！”孔養正的震驚變成驚駭：“你竟然還活着？！而且……轉修成功了？！”
“轉修……”說到這裡，他的心裡又突然微微一動：“是了，轉修！現在你一定不想使用過強的力量，讓食慾重新爆發，功虧一簣吧！
是我錯了，是我不知道你在這裡轉修，我這就走，包括小秋都可以留給你，我們沒必要……”
“嘻嘻，不裝了嗎？懦夫！你不是爲了人類嗎？不保護他們嗎？！”
紅紅髮出一聲輕笑，聲音再度尖銳：“你說得對，我不想使用過強的力量，但沿秋編號是097，你現在在妖神中應該處於070左右，你還是人類時的編號是004，那麼……
你應該是知道的吧，我在隱藏轉修之前，是幾號呢？”
孔養正嚥了一口唾沫。
千子妖魔，瑞莎。
妖魔編號……002號！
嘭——一隻小手猛然爆扣在他的臉上，龐然巨力轟鳴奏響！
孔養正手中的沿秋脫落，身體隨着那對紅色翅膀的震動，與紅紅一起消失，旋即下一個瞬間，千米之外的一座小山便炸了！
嗡——
璀璨的流光將天地吞沒，形成恐怖恢宏的倒卷漩渦！
然後，接連不停！
山洞中，將沿秋拖到身邊的季星輕點他額頭一下，讓他昏迷的時間更長，回頭與小哀對視。
小哀問：“紅紅怎麼樣？”
“完全解放的話，大概會比較棘手……在我不‘成神’的情況下。不然也不會在經常見面的情況下瞞了我那麼久。”季星道：“不過……問題也不太大，我擔心的是其它。”
小哀輕嗯一聲：“看來以後即使是朝夕相處的人，也要暗地裡進行DNA檢測了，真是想不到……”
季星搖頭一笑：“然後檢測出來勝男姐、沿神獵都是妖魔？”
小哀好笑搖頭：“那這個世界就真的有些荒唐了。”
而在遠方，現形的紅紅對孔養正進行了單方面的毆打，她現在爆出的力量，就和魔法之神杜南、妖魔形態霍洛，是同一個層級的！
一直持續三分鐘，風沙消退。
紅紅的氣息也不見了。
現出醜陋的妖魔原形，孔養正躺在山川變成的深淵谷底，黑毛臉上盡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
他嘔出黑色的鮮血，大笑：“我挺過來了！我活下來了！食慾蠢蠢欲動了吧！你不敢再出手了吧！千子妖魔，今日所賜，日後我必……”
“必……必……”
目光轉到身側出現的身形上，黑毛臉愣了愣，茫然而呆滯。
“你……你？？”
季星豎起一根手指，紫色的電光在上面捲動：“看來小丫頭還想看看我的手段呢，不老實啊。”
“爲……爲什麼……連你也是……”
孔養正覺得自己沉入了噩夢。
攔截個沿秋，遇到銷聲匿跡了二十多年的千子妖魔，轉修過程順遂的千子妖魔就算倒黴了，然後……
又？！
你們這是什麼隊伍啊？！
“這場高端局，還全是演員，你來錯地方了。”季星笑了笑。
“……不，我絕不相信！你在虛張聲勢？！”孔養正身形一挺。
唰——
“現在信了吧？”
孔養正身形一倒。
絕望不甘地瞪着妖魔眼睛。
潰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