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沉醉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出事的地點，只是越來越近的血腥味讓他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歐陽沉醉快速向前，到了屍體旁，臉色陰沉的彷彿下一刻就會徹底爆發一樣：“宮秋如——”
他再次嘶聲喊了一句。
只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握着馬繮的手突然就顫抖了起來，從馬上跳下來，就開始徒手快速板着那些屍體，看着一句句猙獰的屍體，他的臉色陰鬱而又恐慌，最後他不安地走到了懸崖邊，看着倒在那裡的寧侍衛，喉嚨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彷彿要立刻把他碎屍萬段一般，他怕極了，怕她是掉進了萬丈深淵。
這裡的山頭完全不像是祁連山底，那裡有深潭，這裡卻只是深淵。
掉下去，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他太過着急，根本沒有看到十幾米外，宮秋如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朝着懸崖邊走去，越走越近，宮秋如的瞳孔驀地一縮，恨不得幫他一把，直接把他踹下去。
“醉！”
恨水和那些侍衛匆忙趕來，就看到歐陽沉醉半個身子已經探了下去，急得立刻喊出聲。
歐陽沉醉沒有回頭，他整個心思現在都在崖底，整個心思都是不寧的。
只有一個想法，他要救她，宮秋如不能死！
宮秋如靜靜地看着這一幕，並沒有出聲，她看着恨水和侍衛連忙飛奔過去，把歐陽沉醉硬生生勸了過來，她頭嗡嗡的，並不能聽得很真切，只是在歐陽沉醉的腳從懸崖邊走回來時，她眼底露出一抹遺憾。
怎麼就沒有跳下去呢？
而這時，梅子眼尖的發現了宮秋如，激動的大喊：“如側妃還活着！王爺，如側妃還活着！如側妃在那裡……”
她的聲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幾人猛地回頭，卻正好捕捉到宮秋如眼底的遺憾，她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歐陽沉醉，太過明顯，也太過直白，看得歐陽沉醉上一刻眼底的狂喜慢慢淡去，最終變成了難言的苦澀。
她，這是故意的吧？
她看着他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安慌亂，看着他要跳下去，她沒有出聲，當他沒有跳下去時，她眼底，只剩下遺憾。
這樣的目光，真的很傷人啊。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平復好心情，慢慢走了過去，宮秋如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看不到，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歐陽沉醉的呼吸，起伏不定的，沒有往日見到的那般鎮定。可那又如何呢，無論他現在有什麼目的才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可她想要毀了他，想要殺了他的想法永遠都不會變。
永遠！
歐陽沉醉蹲在她面前，這纔看清楚她身上幾乎都被血染紅了，其他的情緒立刻散了乾淨，猛地站起身看向恨水：“恨水，她受傷了，你快來看看！”
恨水原本還沒有從剛纔宮秋如遺憾的神情中回過神，聽到這，蹙然回過神。
連忙走過去，蹲下身檢查了一番，才這鬆了一口氣，“醉，如側妃沒有大恙，只是因爲身體消耗的厲導致體力透支，只是她的右腿卻是傷到了，要好好將養。先帶如側妃回府吧。”
“……好！”
略微包紮了一下，宮秋如下一刻就被歐陽沉醉抱了起來，接過梅子遞過來的披風把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這才翻身上馬，一手抱着她，一手拉着馬繮，舉目看向不遠處的侍衛：“把這些人給本王挫骨揚灰！告訴李毅，寨子裡的那些人，除了婦女老幼，給本王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說完這句話，他猛地一轉馬頭，飛奔離去。
恨水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可隨即看了這滿地的屍體，嘆息一聲，也隨即跟了上去。
宮秋如的傷勢雖然重，好在大部分都是皮外傷，只有一條腿因爲用力又錯了位，恨水把她的腿又重新包紮了起來，固定好，囑咐了梅子幾句，這才走出了內室。
歐陽沉醉正等在外間，看到他連忙迎了上去，目光時不時地朝着裡面看一眼。
恨水瞭然，“你不進去看看？她已經沒事了，她現在……醒着。”
歐陽沉醉身體一僵，頹敗地向後一坐，搖搖頭，倦怠地用手捂住了頭，“她厭惡看到我。”
這種厭惡，讓他恨極了自己。
而且，今日的事情有一大半是因爲他，如果他不讓她提前回來就好了，是不是她就不會遇到那些人，就不會被寧侍衛的刺殺？是不是就不會受傷？是不是就不會……
歐陽沉醉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了。
這個怪圈裡有無數個自己都在指責他，在控訴她的惡性。
“醉……”
恨水無奈，這樣的歐陽沉醉讓他也沒辦法，他們兩人現在就像是渾身都是尖刺的刺蝟，只要靠近，就會扎得鮮血淋漓。他們從一開始的相識就是錯的。如果知道醉有一天會愛上宮秋如，他當初一定會阻止他娶他，或者，勸他對宮秋如好一些，否則，他們也不會到了如今這樣的局面。
可如果也只是如果而已。
歐陽沉醉在恨水離開之後，就走出了醉天閣，他站在九王府裡的一處荷塘邊，久久佇立。
直到晨霜佈滿全身。
身後傳來輕微地響聲，帶着清晨的冷意。
“王爺，新娘子已經來了！”
身後傳來李毅的聲音，他站在十步開外，目光落在地面上，完全不敢朝前看。
歐陽沉醉負手站在池塘邊，眉眼之間都是倦怠，昨天找了宮秋如一夜，現在他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應付蕭晴雪，可婚事是歐陽東覺頒佈下來的，而且，更重要的一點，今日的婚禮上，歐陽東覺也會出現。
他眼神凌厲了下來，許久，才慢慢轉身看向李毅，邊走過去邊冷聲道：“吩咐下去，今日的婚禮，一切從簡！”
李毅身體一僵，猛地擡頭看向歐陽沉醉，只看了一眼又把頭重重垂下，王爺的決定他只會服從。
只是……
“王爺，皇上指明瞭要見如側妃，可……”如側妃傷了腿，還要……
“本王自有辦法！”
歐陽沉醉腳步也只是頓了一頓，就大跨步地朝着九王府的前院走去，只是在經過醉天閣的正房時，他的腳步還是忍不住停了一下，只是垂下的眼翦裡除了無奈，也只剩下空茫的悵然。
他……終究還是做下了最不願意發生的事。
一頂八擡大轎停在了九王府的門前，鑼鼓喧天，轎子被放下來，只是等了半天，卻並沒有等到新郎官，反而是出現了一個身着勁裝的男子，他目光威嚴的朝着轎子走去，竟是直接掀開了轎子，喜娘看到這裡，也是愣了一下，可她也不是沒有見過代接新娘的人，只是原本以爲這蕭丞相的千金雖然是來九王府的當妾的，可好歹是千金小姐。
原本以爲這九王爺是看重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心裡對這蕭二小姐已經有些微恙。
只是她也是人精，沒有表現出來，又說了幾句得體的話，讓圍觀的人消除了孤寂，這才讓那個明顯是侍衛模樣的人把蕭晴雪給扶了下來。
蕭晴雪雖然蓋着蓋頭，可她的手一搭上那隻伸過來的手。
她的臉色就變了，這根本不是歐陽沉醉的手。
她在這王府裡待過好些時日，也見過歐陽沉醉不少的日子，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只有細微剝繭，可伸到面前的這隻手卻是黝黑粗糙，她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最初心裡的羞赧與喜悅也都化作了怨憤，好一個歐陽沉醉，她肯給他當妾，他竟然讓一個下人來接她！
她回門的時候，還不被別人笑死？
可知道這場戲就算是被嗤笑，她也要做足了。
挺直了背脊，她楊首挺胸的撫着那人的手臂下了轎子，只是下來之後，她立刻就鬆開了手，被喜娘背了進去。
可身後衆人的嘲笑聲議論聲卻從身後清晰的傳來，她忍不住捏緊了手指。
終於到了正堂，她被喜娘再次送到了一人的面前，只是光看着露出的那一雙腳和挺拔的身姿以及渾身的氣度，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有些委屈的輕輕喚了聲：“王爺……”
歐陽沉醉面無表情地應了聲，從李毅手中接過紅綢結，直接遞到了蕭晴雪的面前。
蕭晴雪看到這，終於鬆了一口氣。
妾室按照規矩是不用拜堂的，可既然是皇上頒下的聖旨，所以按照了側妃來行禮，剛纔她怕極了王爺會突然改變主意，連這些都給省了，如果是那樣的話，父親恐怕也會知道自己其實在王爺心裡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到那個時候，她纔是真正的麻煩了。
只是她細白的手剛捏着紅綢緞，突然從不遠處傳來有些急切的腳步聲。
梅子到了近前，跪在了地上，頭垂得極低：“王爺，奴婢有事稟告！”
歐陽沉醉散漫的態度在看到梅子時微微一怔，他眉頭一擰，聲音微微壓低了一些，不仔細聽的話不會聽到他聲音裡莫名的緊張：“怎麼？”
“主子要見你。”
梅子說完這句話，就低下了頭。
剛纔她只是無意間提到了這會兒應該是拜堂的時辰了，沒想到如側妃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讓她來喚王爺過去，可……可王爺這會兒怎麼可能過去？
她偷偷擡眼朝着不遠處的正堂內瞄了一眼，裡面已經坐着不少的朝堂之人。
甚至連蕭丞相都在。
只是幸好皇上還沒有到。
歐陽沉醉聽了梅子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直接扔了手裡原先拿着的紅綢結的另一端，大跨步走到梅子的面前，一把拽着她的衣領把她揪了起來：“是不是她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