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後花園要比宸王府大得多,但容菀汐覺得,其中的景緻卻不如宸王府雅緻。但相比於一般的深宅大府,自是美妙許多。尤其是不遠處的明湖,即便到了十一月份,卻仍舊在明媚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竟是並未有冰凍之相。
而且不僅僅是明湖,在她們即將要去往的清風亭周圍,竟還有奼紫嫣紅的花朵在綻放着,放眼望去,一片生機勃勃之相。若非是緊披着披風,還能在臉頰上感到寒冷,簡直要讓人覺着,是如在春日裡呢。
風北怡道:“這大冷的天兒,卻要我們到外頭的亭子裡來,大哥也實在太欺負人了。”
“七妹別急,等到了清風亭你再瞧瞧。”秦穎月道。
待到走近了,容菀汐才發現,原來這清風亭外開得絢爛的花兒,並非是真的,而是用各色絲絹做成的假花兒。若非在近處仔細看去,遠遠望着,與真花兒無異。
風北凝瞧着新鮮,摘了一朵花兒,要給風北怡往頭上戴。風北怡嫌棄地打開了:“放在外頭兒風吹日曬的,上面一定髒得很!你怎麼不往你自己頭上戴?來來來,我幫你戴!”
“哎呀我不愛戴花兒……”
“你沒戴過你怎麼知道你不愛戴?來來來,我給你戴上試試!”
風北凝快步往清風亭跑,風北怡拿着一朵假花兒追着她。
容菀汐和秦穎月跟在兩位公主身後,雖是隨她們笑着,但卻頗有深意地看了容菀汐一眼。顯然秦穎月也知道了他們的算計。太子倒是不瞞着她。容菀汐只是微微一笑,眼中滿是平靜淡然,沒有給她這個眼神兒以絲毫迴應。
這一次,她就是要豎貞潔牌坊,就是即便是和他們一同算計着,也不想要過多的表現出和他們同流合污之意。
秦穎月笑笑,眼中有一抹輕蔑之色,轉過身去悠然地走着。她是想要用這事兒奚落容菀汐一下,免得她總是裝得一副多清高的樣子。就是要點撥容菀汐一下,讓她知道,你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家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但這容菀汐的臉皮,可是相當厚呢,完全沒有什麼感覺。
看來在比鬥臉皮上,她完全不是容菀汐的對手呢。只是你在這一處勝了我,算什麼光彩的?
但其實,容菀汐的心裡此時平靜得很,完全沒什麼和她較量的意思。之所以那麼淡然地迴應她,就真的只是,不願意把他們要做的不光彩之事,太拿到明面上來。和秦穎月本身,毫無關係。
清風亭距離她們所走的這條後花園中的小路不遠,不過十幾步的距離。若是站在路邊兒,可以清楚地看到清風亭內的情況。
周圍都是松柏,大有將這小亭子掩映保護在其中之感。長青的松柏圍成的半圓裡,是開得爛漫的絹花,一叢大片的絹花之中,是清風亭。這一處景緻,自成一個整體。可以說,松柏圍成的這一處,是一個四季如春的園中之園。
景緻美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清風亭裡十分溫暖。走近了清風亭,才發現原來清風亭只是看起來是一個亭子,實際上卻是一個四圍透明的房間。周圍的四面牆,都是用雲之國的“清水琉璃”製成,透明且堅固。屋內的炭爐裡,燒着上好的紅籮炭。
使人推開琉璃門進入其中,便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溫暖。坐在其中,看着周圍長青的松柏、爛漫的花草,偶有從門縫兒裡吹進來的些許微風,當真如同坐在春日花園中的小亭子裡,感受着偶爾吹來的清風。難怪要叫“清風亭”了。
“這真是一處匠心獨運的奇景。”容菀汐讚歎道。
先前覺得太子府後花園的佈置不及宸王府,倒是她太自大了些。宸王府的後花園,美在整體的佈局構造;而太子府的後花園,美在對單個奇景的追求。
“方纔我看不遠處的明湖裡,水似乎還是流動着的,不知是何緣故?”容菀汐問道。
“明湖底下有一處小地龍,但實際上,卻也不常用”,秦穎月道,“若是大冬天的,而已燒不起那麼多煤炭去暖它。只是現下剛好初初入冬,還不算太冷,原也是水面上有些結冰而已。再加上這兩日要請弟妹們到府裡來,就接連讓人燒炭暖了幾日,這纔不會結冰。”
“也是,若是冬日裡也連日讓他暖着,那麼大的一個明湖,的確太廢煤炭。更何況冬日裡人少走動,若只是做自己府中觀賞之用,是有些浪費。”容菀汐道。
“聽說殿下原本是想要弄成一處溫泉的,但是因爲建成之後,覺得若是在明湖之外都圍上假山,整個後花園的佈景就不甚美妙了,便也就此作罷。”秦穎月進一步解釋道。
“大哥在享受方面的主意啊,可多了”,風北凝笑道,“就是有時候,沒想清楚就急着去做,結果做不成,浪費了大把的時間。”
清風亭裡暖和,兩位公主和容菀汐都已經脫了披風圍坐在小圓桌旁,自在地吃着點心。
秦穎月穿的是一件玫瑰色的錦緞薄棉上衫,配着稍淡一些的同色厚紗羅裙,襯得身段兒曼妙。若是走在外頭,或是在溫度如常的屋子裡,既不冷,又毫無臃腫之感,讓人望之,便如在春夏無異。但在這被炭爐烘了一早晨的,暖暖的清風亭裡,便覺有些熱了。
秦穎月笑道:“小桃怎麼還不帶着人來呢,在這裡坐着,可是要熱壞我了。而且午膳那邊還得張羅着呢。讓她去帶個人,這麼慢。這奴才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容菀汐知道秦穎月是在爲等一下的離開做鋪墊呢,使得她的離開不會讓人起疑。
因而幫着她道:“大嫂若是着急去忙,就不用陪着我們了。反正我們已經到了這清風亭裡,難道還會迷路不成?”
“是啊大嫂,都是自家人,我們自己在這兒等着田先生過來就行了,不用那麼麻煩。難道我們還能挑大嫂的待客之禮不成?我們又算不上客人。”風北怡笑道。
得了風北怡的話,秦穎月便趁機起身,笑道:“七妹妹說得有理,咱們都是自家人,我在這兒拘謹什麼呢。等下小桃帶了人來,兩位妹妹和三弟妹自在聽故事就是。咱們在自己府裡,又不會出什麼錯處。”
又仔細囑咐道:“一旁的小筐裡有紅籮炭,等下小桃會過來服侍妹妹們。但若是妹妹們瞧着這丫頭不習慣,打發了她,自己添炭也是一樣兒的。咱們就怎麼舒服怎麼來。”
“不用小桃服侍着了,不過是加個炭而已,難道這點事兒我們還做不了?大嫂放心去忙吧,兩個小姑子就交給我,準保不會讓她們勞累着。”容菀汐自然不能讓多的人留在這裡。其實秦穎月也是這意思,如此說,就是等着她幫忙圓回來呢。
“也好,那我就不羅嗦了。”秦穎月笑道。
秦穎月走後不多時,小桃便帶着一位身形瘦小、花白鬚發,但從走路的姿勢和神態上看,還是相當有精神頭兒的老人家過來了。
小桃帶着田先生,隔着清水琉璃門在外頭施了一禮,見容菀汐點點頭,便帶着田先生進了屋。
這屋子雖說不如正常房屋那麼大,但也絕對寬敞。除了容菀汐她們圍坐着的挨着一面琉璃牆壁的圓桌外,還有十幾步的距離纔到門口兒。
田先生進屋後,直接在門口兒站定,又像她們三人施了一禮。
“小桃,賜坐。”容菀汐笑道。
“小的謝娘娘賞。”田先生雖說是一副典型的市井小民的長相和衣着,但卻並不怯場,言談舉止相當得宜。
“先生今天要給我們講什麼故事?”風北怡也看出了田先生是真有幾把刷子的,興沖沖地問道。
“因着今兒聽故事的是娘娘和兩位公主殿下,小的特意挑了一個姑娘們都能愛聽的故事。小的今兒想給娘娘和兩位公主講的故事是《宣威太后入宮記》,不知道娘娘和兩位殿下可願意聽?”
“宣威太后可是個傳奇人物哪,當然愛聽了”,風北怡笑道,“只是你這故事靠譜嗎?有幾分可信?”
小桃給田先生拿了一個小圓凳兒,放在門口兒的琉璃牆旁。田先生謝過了小桃,斜牽着身子坐下,方笑道:“這說書裡的故事啊,沒有全是真的。都是根據民間傳說改編過來的。而且誰也不能保證,那最開始傳出這些事兒的人,說的就是真的。再加上傳了一百多年,又被很多人改編過,到了咱們這兒啊,只怕是連三分真都沒有了。只不過故事是好故事呀,娘娘和殿下們就聽個樂呵?”
“都不是真的,那不是聽你扒瞎呢嗎?”風北怡有些失了興致。
“這……”田先生很是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說書,不就是扒瞎嗎?要是他說的故事一件件的都是真的,他也不用做說書這營生了,直接去做史官不就好了?